長公主怎麼也不曾想到,今日的趙宛寧像突然變了個人,整個人一點禮數都沒有,說話也陰陽怪氣的,沒個郡主該有的體面。對待她的態度,與以前相比也大不相同。

趙宛寧是想開了。她是想偏安一隅,但總有惡人來招惹她。

比如趙宸安。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出手。既然趙宸安敢來栽贓誣陷她的侍女,那她必然不會再繼續忍氣吞聲。

趙宛寧也不指望長公主能為她做主,她自己便可以解決一切。以前顧及著長公主,面對趙宸安時,她總是能躲則躲,能不惹事便不惹事。可她的一再退讓卻讓趙宸安得寸進尺。如今她不想再忍了,她趙宛寧不好過,那所有人都別想好過。

今日就算把這清曠院掀了,趙宛寧也要把銀燭帶走。

“趙宛寧,這便是你對親生母親的態度嗎?”長公主臉色鐵青,努力維持著長公主的威嚴。

“哎呀,慶陽長公主,您還記得您是我趙宛寧的母親呀。”趙宛寧繼續陰陽怪氣,“我還以為我是從哪裡撿來的野孩子呢。”

“你這是什麼話?”長公主怒道。

“沒什麼話,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這京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慶陽長公主苛待親生女兒,寵溺一個來投奔你的表小姐。“

“這難道便是你一個母親對待親生女兒的態度嗎?”

長公主被噎的啞口無言,她嘴唇顫抖,抬手指著趙宛寧:“你、你真是翻了天了,什麼話都敢說!”

“我有何不敢?”趙宛寧閒閒道:“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總好過某些人,栽贓嫁禍,無惡不作。”

說罷,趙宛寧瞥了一眼一旁看戲的趙宸安。

趙宸安心虛地道:“姐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別裝了,趙宸安。”趙宛寧睨了她一眼。“你不就是想誣陷銀燭偷了錢,然後趁機將銀燭趕走斷了我的左右手。”

“哦對了,你還想昧下我的錢。”

“你不想讓銀燭服侍我就說呀,我可以認她為乾妹妹,與我同吃同住。幹嘛要做這般齷齪之事?你一個主子為了點銀錢栽贓下人,你讓服侍你的人如何自處?萬一哪天你看人家不順眼就誣陷人家,人家上哪說理去?”

趙宛寧說罷,這府中的下人都若有所思。今日趙宸安可以看銀燭不順眼便誣陷她,那明日她要看自己不順眼,也許會像今日這般誣陷自己。

“我沒有誣陷,也沒有栽贓嫁禍!”感受到下人們似有若無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趙宸安急忙解釋。“是若夢,對,就是若夢。是她看到銀燭一個下人拿了4張五百兩的銀票。我前幾日正好丟失了兩千兩的銀票,所以我才......”

“哦?原來你也丟了兩千兩的銀票呀,那怪不得了。”趙宛寧意有所指,“但是怎麼辦呢?銀燭手裡的銀票是我給的呀。難不成,你還想誣陷我,說我偷了你的銀票?”

“不不是的,”趙宸安被懟得語無倫次:“姐姐你別為了包庇下人就信口雌黃。你分明沒有那麼多的錢......”

“哦,這樣啊。”趙宸安若有所思,“我竟然不知道我堂堂一個清河郡主,居然窮到連兩千兩都拿不出來了。”

趙宸安接不上話。

趙宛寧懶得跟她繼續廢話,便正色道:“這銀票是我給她的,若是你不信可以在看銀票的背面,我留有印記。”

“每一張都有。”

趙宸安翻出銀票,果然在銀票的背面下方角落發現了一個小小的“寧”字。

“怎麼?不識字嗎?還是說你趙宸安的銀票上還要寫一下我的小名?這麼喜歡我的名字呀,那不如送你好不好呢?”

長公主看到趙宸安的表情便明白一切。她開口道:“不過是一場誤會罷了。既然查清楚這銀票是你給銀燭的,並非銀燭偷盜,那便算了罷。”

“我也累了,你們都下去吧。”

長公主這明顯是想息事寧人,包庇趙宸安。

趙宛寧怎麼咽得下這口氣,她提高了聲音道:“一句誤會就解決了嗎?銀燭的名聲不要啦。她被人綁成這樣又被人濫用私刑怎麼說?”

長公主頭疼道:“那你還想怎麼辦?”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誰打的銀燭,今天就讓銀燭打回來。誰誣陷的銀燭,今天當著全府人的面給她道歉!”

趙宸安不自覺地往長公主身後挪了挪,長公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無事。然後跟趙宛寧說:“一個下人而已,我說算了便算了。”

“一個下人而已,”趙宛寧重複道:“下人,難道就不需要自己的尊嚴,就可以肆意踩踏嗎?”

“您若是想要包庇趙宸安可以直說。這府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趙宸安是您護著的人。”趙宛寧燦然一笑,繼續道:“我今日就是要為銀燭出頭。你趙宸安,今日為了這兩千兩銀票,構陷銀燭動用私刑。不想道歉是吧?那也行啊。”

“不若我們把這件事跟整個京城的人都說道說道,讓大家都看看你趙宸安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大家閨秀。”

“哦,對了,那個齊小將軍不是還想上門提親嗎?我們也讓他來看看,他想提親的這個人是如何的欺壓下人。”

“趙宛寧,你這是什麼意思?”長公主站起身怒道。

“沒什麼意思。”趙宛寧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指甲,緩緩道:“就是吧,我這個人嘴巴比較碎,見人就愛說話。我們銀燭受了這麼大的委屈,我這心裡總是不安,就想找人說說話。”

“你這麼傳出府去,有沒有想過對長公主府的影響?”

“哎呀,忘記我是長公主府的人了。”趙宛寧裝作剛想起的樣子,隨即話鋒一轉:“長公主府又如何?長公主府裡的主子欺壓下人,構陷奴才,讓大家知道知道也沒什麼不好。這金絲袍下的蝨子,也該拿出來曬曬了。”

“你——”長公主氣得直髮抖,撫著心口坐下。

趙宸安趕緊給她拍背順氣:“姨母,是宸安的錯。宸安也是著急,那兩千兩銀子是宸安好不容易攢出來的,就這麼丟了也實在心疼。聽到若夢說銀燭好像偷偷摸摸的拿了兩千兩銀票,這才急昏了頭。”

長公主安撫地拍拍她:“不就是兩千兩嗎?等下你去賬房直接領吧,姑母補貼你。”

趙宸安破涕為笑,她抬手擦了擦乾燥的眼角:“謝謝姨母。”

轉頭,趙宸安便收起笑容:“若夢都是因為你,如今查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銀燭並未偷我的銀票。你便給銀燭道個歉吧。”

若夢驚訝地抬頭,雖然是她跟趙宸安說看到銀燭身上有兩千兩銀票。但是是趙宸安吩咐她給銀燭掌嘴,又把銀燭五花大綁。怎麼現在又變成了她的錯?

趙宸安還在跟她使眼色,長公主也看向她,若夢無奈,只好默默吞下這一切。她走到銀燭身邊道:“銀燭,都是我不好。我也是著急宸安小姐的銀票,誤會了你,我給你賠個不是,希望你不要在意。”

銀燭求助地看向趙宛寧。趙宛寧料到趙宸安會把鍋全部推給若夢,但有長公主給她撐腰,她也沒有法子,便點了點頭。

銀燭便低下頭,沒有說話。

“好了,這道歉也道了,那便揭過去罷。”長公主揉了揉額頭。

“誰說揭過去了,”趙宛寧閒閒道:“那還有掌嘴呢。”

“趙宛寧,你別得寸進尺。”長公主怒道。

“什麼叫得寸得寸進尺呀?”趙宛寧佯裝天真:“要不我還是問一下京城的百姓吧。”

“你!”長公主被氣的說不出話。

若夢在趙宸安的眼色下不得不把臉湊到銀燭面前。

銀燭並非惡人,況且明明是趙宸安吩咐若夢掌她的嘴,因此她只是輕輕的推了兩下若夢的臉頰。

一場鬧劇就此結束。邀月苑。

趙宛寧和畫屏扶著銀燭回了邀月苑。

銀燭身上全是傷,趙宛寧和畫屏幫著她處理傷口。

趙宛寧看著銀燭嬌嫩的面板上全是青一塊紫一塊痕跡,忍不住落淚,這些全是趙宸安吩咐玉露院的下人下的手。

銀燭與趙宸安有何仇怨,還不是因為她,趙宸安想報復的人是她清河郡主趙宛寧,銀燭不過是被她連累,替她受苦。

“不行,我要去打回來。”趙宛寧轉身就走。

畫屏趕緊拉住她。

銀燭也掙扎著起身,開口道:“郡主,算了吧。是宸安小姐吩咐他們打的。您去了又能如何呢?”

“那我也把趙宸安打一頓。”趙宛寧憤憤道。

銀燭扯出一個笑容,她的臉還腫著,那笑容看起來有些滑稽:“郡主,您今天能在清曠院為我出頭我已經很感恩了。”

她頓了頓,有些苦澀地開口:“我們作為一介下人,還不是被主子們隨打隨罵。只是銀燭幸運,跟了您。今天能看到宸安小姐給我道歉,我已經很惶恐了。若是您現在再去找宸安小姐的麻煩,恐怕長公主那邊不好交代。”

“長公主對您的印象可能......也不太好。”

“我需要她對我有什麼好印象?”趙宛寧冷笑一聲:“我這些年來一直討好她又得到了什麼?”

“母親的寵愛?郡主的尊榮?還是下人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