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宛寧最後還是去了青州。

大公主去宮中覲見盛德帝之時,恰逢吳道全遞來了密摺。

密摺上說青州大批百姓生了怪病,那病看似與普通風寒症狀無異,生病的人卻難以痊癒,且生病的人越來越多,大夫們皆束手無策,怕是起了瘟疫。

盛德帝很在意這件事。

青州水災一事本就非同尋常,又因青州太守瀆職,導致青州百姓對朝廷怨聲載道,再加上京城已經出現了一些不利於聖上的傳聞。盛德帝對青州之事格外上心。

如今青州疑是出了瘟疫,若是不能將此事妥善解決,恐怕會寒了天下百姓的心。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失去民心的盛德帝,不知道將要面對怎樣嚴重的後果。

青州水災已經派了吳道全作為欽差大臣前往治理,可吳道全畢竟只是一個大臣,他代表的是朝廷,他也只能代表朝廷。

人都是有私心的,盛德帝作為皇帝也不例外。他自然希望能夠時刻保持自己的天子威嚴。

青州一事導致盛德帝威嚴受損,他正想辦法彌補。最好的彌補方式便是由皇室成員出面前往青州安撫百姓,治理瘟疫。

盛德帝第一個想到了太子趙望晉。

可皇后卻提醒他,西啟國不日便要出使大周。這是西啟國使臣第一次出使大周,按照在西啟國的密探傳來的訊息,西啟國此次是想將西啟國的金嶽公主送來大周和親。兩國聯姻,以示邦交。

在這個節骨眼上,作為和親物件的趙望晉是萬萬不能離開京城的。

可是,若是派了其他皇子前往青州,如果能將此事順利解決,必定能夠贏得民心。這樣一來,對趙望晉的太子之位卻是一個威脅。

大公主趙望舒的出現,卻讓盛德帝鬆了一口氣。

趙望舒貴為當朝大公主,又是太子殿下的親姐姐。若是由她前往青州,既能代表皇室,又不會威脅到趙望晉的太子之位。

盛德帝便派大公主前往青州。

大公主自然願意前往青州,此次青州之行爭取民心的好機會。她原本便私下收集了許多藥材,就是為了送到青州。原以為她只能站在幕後,由朝廷出面解決此事,卻不想盛德帝竟然將此功勞直接送給她。

大公主躬身行禮道:“女兒定不負父皇重託。”

她低著頭,嘴角卻勾起一抹冷笑。盛德帝為何會派她前往?還不是因為她是女子,又是趙望晉的親姐姐。即使她能將此事解決的漂漂亮亮,贏得了百姓的尊重和愛戴,也會因為她的女子身份,無法繼承皇位,不會對趙望晉的太子之位造成任何威脅。

可是父皇,這天下向來是能者居之,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大公主出門時,正好遇到前來面見盛德帝的太子趙望晉。

“皇姐。”趙望晉親切地叫住大公主趙望舒。

盛德帝有意派他前往青州,可他卻因西啟國的出使無法脫身。這麼好的機會,他萬萬不能讓給其他弟弟們,於是便向盛德帝推薦了一母同胞的親姐姐趙望舒。

看此情形,趙望舒應該是答應了。

趙望晉覺得,趙望舒作為他的親姐姐必定是站在自己身邊的。今日趙望舒替他解決了一個麻煩,他自然特別感謝趙望舒。

“皇姐,青州之行,你務必小心。我準備了一些上好的藥材,已經派人送到了你的府上。你記得帶上。”

即使是在跟親姐姐道謝,趙望晉的語氣也不自覺地帶上了一股高高在上的架子,那源自於他對自己未來皇位的篤定。

他如何配當一個帝王?趙望舒只覺得他這話刺耳。這些年來趙望晉一直努力討好盛德帝,就為了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什麼都順著盛德帝,對朝中事務沒有任何自己的想法。這樣的人怎麼能當得了一國之君?

趙望舒面上不顯,她淺淡一笑:“你已經知道我要去青州了嗎?”

趙望晉也笑了,他道:“我見皇姐為女中豪傑巾幗英雄,便主動向父皇建議你去前往青州,代替我皇家出面。相信皇姐定能不負所托。”

趙望舒莞爾一笑:“那我便先謝過你了。”

“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不等趙望晉回答,趙望舒轉身離開,而她嘴角的微笑也隨著轉身倏然消失。

離開皇宮之後,趙望舒沒有立刻回府,而是先去了長公主府上。

許是因為吹了風,趙宛寧回府的路上便有些咳嗽。回府之後,便被銀燭和畫屏逼著去床上躺著。

趙宛寧的藥一直在爐子上溫著,待她回來畫屏便服侍她用下。

趙宛寧被那藥苦的齜牙咧嘴,五官都擠到一處去了。可她也知道自己的身體,若是不養好身體,又要如何應對接下來的挑戰?

青州之行她勢在必得。她也知道,青州路途遙遠,以她如今的身體素質,怕是不能順利到達。所以她極力配合畫屏按時吃藥,想要儘快養好身體。

大公主來的時候,趙宸安還在花園裡學習規矩。

那鄭嬤嬤一見大公主經過,便帶著侍女朝她行禮。

趙宸安也被幾個宮女摁住,恭恭敬敬地給大公主行了一禮。

“鄭嬤嬤,您這是……?”大公主隨口問道。

那鄭嬤嬤卻十分恭敬地回答道:“是長公主,請了奴婢來給府上的姑娘教規矩。讓大公主見笑了。”

大公主也曾聽過趙宛寧吐槽過,說是長公主曾經找了宮中的鄭嬤嬤來教趙宸安,可趙宸安不知道做了什麼,學了兩天就沒學了。沒想到這次又開始重新學規矩。

看趙宸安這恭敬的表情和認真學習的態度,怕是不單單是為了學規矩吧。

大公主轉念一想,新年將至。每逢除夕,宮裡都會舉辦宮宴,邀請皇親國戚和朝中大臣攜帶親眷參加。

這長公主不會是昏了頭,想讓趙宸安去參加宮宴吧?

“是啊,我也聽說了。”趙宛寧半靠在床榻上:“說是我母親要帶她去參加宮宴,所以請了鄭嬤嬤來教她重新學規矩,免得她在宮宴上出了醜,殿前失儀,丟我們長公主府的人。”

“姑母這是瘋了吧?”大公主皺著眉頭道:“趙宸安什麼身份她不知道嗎?她居然想把趙宸安帶去宮宴?”

“她有什麼不敢的?”趙宛寧吃了一半銀燭遞給她的橘子。那蜜橘甜絲絲的,沖淡了她口中的苦味兒。

“你呢?你就是這樣任她在府上為所欲為?”大公主又道。

“啊,對啊,不然怎麼辦呢。”趙宛寧心無雜念地繼續吃橘子。“我母親寵著她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府上哪有我置喙的地方?”

大公主見她表情稀鬆平常,便知道這樣的事情肯定發生了許多,讓趙宛寧已經不在意了。

她話鋒一轉,隨即問道:“你現在身子如何?”

趙宛寧拍了拍胸脯道:“我現在壯的跟頭牛似的......咳咳。”

控制不住的咳嗽聲打亂了趙宛寧的形象。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我現在即將抽絲了。”

“你呀。”大公主用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隨後正色道:“吳道全遞摺子了,青州疑似出現瘟疫。父皇派我去青州。”

“怎麼會派你去青州?不是說朝廷出面解決嗎?”趙宛寧滿眼疑惑。

“青州之事牽涉甚多。不光朝廷要出,。皇室也要出面。如今朝廷已經派了欽差大臣前往,皇室……”

“皇室派了你去嗎?不應該派太子前往,至少也該是個皇子呀。”趙宛寧追問道。

“為何我不能去?”大公主反問道。

“也不是不能去,只是……”

“只是一直以來只有皇子能代表皇室書面,從來沒有公主能代表皇室。對嗎?”

趙宛寧沒有開口,沉默的回應。

這不怪她,大周曆朝以來,從未有過公主參與朝政的先例,何況這次還是去京城以外的地方。要知道,皇室中人,若是沒有特殊情況,是不得隨意離開京城的。

“從來沒有過便代表著不能嗎?”大公主爽朗一笑:“我偏要打破這公主不得參政的規矩。”

“有了我做這第一人,便會有第二人、第三人。一切便由我來開始吧。”

趙宛寧看著大公主自信的面容,便覺得她想做的事情,必然能夠做到。

趙宛寧笑著道:“表姐,我相信你,這次青州之行必然能夠有所收穫。”

大公主轉身走到她身邊坐下,道:“宛寧,我需要你的幫助。”

“去青州嗎?”趙宛寧問道。

大公主點點頭:“吳道全的密信上面說過,青州那些人似乎是感染了風寒,那症狀與風寒症狀十分相似,大夫卻診不出來是怎麼回事,也不確定到底是何種瘟疫。”

“恐怕還是需要你的幫助。”

趙宛寧點點頭:“我可以去。只是我要是離京恐怕還需要請示聖上……”

“不必請示。”大公主說道:“我今日覲見聖上的時候已經跟他說過了。”

“啊?”趙宛寧覺得驚訝,生怕大公主說了她做夢預言的事情。

大公主見她表情驚訝便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安撫道:“你放心,你的夢境能夠預言這件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那你怎麼跟聖上說的呀?”趙宛寧好奇地問道。

“我說。”大公主看向趙宛寧的眼睛:“我說我此次前往青州路途遙遠,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京,恐怕要在青州度過這個新年了。我怕孤獨,於是便想帶著你一同前往。我們姐妹二人也能互相照應。”

趙宛寧若有所思,這理由還算充分。大公主的母親皇后娘娘只生了大公主和太子兩個孩子,宮中向來嫡庶有別,其他妃嬪所生下的皇子公主,與大公主和太子的關係自然不甚親密。

而趙宛寧不一樣。她是長公主的女兒。她與大公主沒有利益衝突,也沒有立場問題,她倆的關係反而更加親密。

“我們什麼時候出發?”趙宛寧問道。

“你身體如何了?”大公主問。

“可以。”趙宛寧道:“我身體可以的。”

大公主上下仔細打量趙宛寧一番,然後道:“你不要逞能。前往青州,路途遙遠。若是你身體不適,怕是趕不了路。”

“你這兩日還是好好休息吧,剛好我也要做些準備。京中的大小事情我還要吩咐下去,做好安排,還要從太醫院調幾個有能力的太醫跟著一起去。”

“你就在府中好好歇息幾日,也……陪陪姑母。”

趙宛寧不情不願的點點頭。

“你放心,姑母那邊由我來去跟她說。不會讓你為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