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講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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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了?”趙望舒輕聲道。
趙望舒聲音清澈,臉上似乎還帶著笑意,吳道全卻猛然嗅到一絲危險,他有些不安地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
“說完了那便先進去吧。”趙望舒恍若未覺,她說著話便抬腳進了府衙。
吳道全有些不情不願地跟上。
趙宛寧進去之前,又看了一眼人群中的裴越。
他領了一碗粥,正背對著她離開人群。
“宛寧?”趙望舒喚道。
“來了。”趙宛寧應了一聲,便轉身進了府衙。
裴越很早就看見趙宛寧了。
昨日起,府衙的衙役便在討論朝陽大公主和清河郡主就要到了,欽差大人正在找人去城門口迎接。
裴越第一反應便是混進人群中,去看一眼趙宛寧,他走得時候趙宛寧還病著,也不知道她現在身子如何,前往青州的這一路並不安穩,趙宛寧並未出過遠門,不知道她能不能適應。
可是,吳道全見過他,若是他混進城門口的人群裡,萬一被吳道全認出來了,不便查案。
裴越只得放棄這次與趙宛寧近距離接觸的機會。
今日一早,他便躲在城門附近,期望能夠見到趙宛寧。
誰知,還未看到趙宛寧,裴越先看到了齊斟。
他知道齊斟,趙宛寧的前未婚夫。
上一世,若不是齊斟主動找到趙宛寧退婚,恐怕他便不能與趙宛寧成親。
裴越到現在還記得當年他得知齊斟要與趙宛寧退婚之時自己有多高興。
在齊斟得勝回京之時,裴越便聽到有人在傳齊小將軍此次出行帶回來一妙齡少女,恐怕是他在外的紅顏知己。
那時齊斟還未與趙宛寧退婚,他們兩人還是名義上有婚約的未婚夫妻,而裴越,只是一個默默無名的讀書人,他幼時雖與趙宛寧有過接觸,可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誰也不知道趙宛寧還記不記得他。
裴越為趙宛寧不值,他嫉妒齊斟能與趙宛寧定下婚約,又恨他不好好珍惜,辜負了趙宛寧。
可他又默默慶幸,那齊斟如此對待趙宛寧,長公主定然不忍心趙宛寧受委屈,定會為她做主,若是長公主主動退掉這門親事,趙宛寧便不必嫁給齊斟這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了。
還未等到長公主有何動作,齊斟便忍不住了。
齊斟約趙宛寧商量退婚一事那日,裴越也被幾個好友拉去酒樓。
他那時正在準備會試,本不願意出門,卻被好友們強硬地拉出去透氣。
也幸虧那日他去了,跟著好友們去了清樂酒樓,正好碰到齊斟將趙宛寧推下樓梯,裴越想都不想地直接上前,救下了趙宛寧。
否則,若是那日他不在,趙宛寧真的摔下樓梯,還不知道會受到多嚴重的傷害。
過了兩日,京城裡不知道從哪裡傳出來清河郡主與人私會,被未婚夫齊斟發現,當場退婚。
裴越想要替趙宛寧解釋,那日的情況並非如傳言那般不堪,真相是齊斟逼清河郡主退婚不成反手將她推下樓梯。
可那些傳言傳得沸沸揚揚,澄清卻無人在意。再加上這世間對女子最為苛刻,經此一役,清河郡主趙宛寧的清白被毀為一旦。
沒過幾日,長公主便主動找上裴府。
長公主的目的也很直接,這次的傳聞對趙宛寧影響太大,如今之際,只有讓趙宛寧與傳聞物件裴越成親,才能平息這場鬧劇。
長公主知道裴正裴太傅恐怕不會同意與皇家結親,便直接找到裴越。
裴越到現在依然記得長公主跟她說的話:“只要你肯娶了宛寧,我長公主府從此便是你的靠山,你有任何條件都可以提。”
裴越是真心喜歡趙宛寧的,過去的十三年,他沒有一日不想娶趙宛寧為妻,可趙宛寧早早便與齊斟定下婚約,這一直都是裴越的肉中刺。
如今有機會能娶趙宛寧,裴越哪裡還在意這些條件。
他幾乎在長公主話音剛落之時,便點頭答應。
可惜這一切都在趙宛寧墜樓那刻失去意義了。
這一世,自裴越重生後,便一直想接近趙宛寧,保護她不受傷害。他雖然很想像上一世那樣,陰差陽錯與趙宛寧成親,可他也知道,那次的傳聞和流言蜚語給趙宛寧帶來了多大的傷害。
若是可以,他寧願沒有那次傳聞,他會用其他的方式來爭取與趙宛寧再續前緣。
幸好,這一世的趙宛寧並沒有被傳流言,而她與齊斟的婚事,也取消了。
裴越原以為兩人退婚後,齊斟便與趙宛寧沒了牽絆,卻不想,竟然在青州遇到齊斟。
裴越看著齊斟身上的鎧甲,安慰自己,齊斟是御林軍都尉,青州路途遙遠,聖上派他護送朝陽大公主和清河郡主也是正常。
即便如此,裴越看著騎著高頭大馬走在馬車旁邊的齊斟還是有些難受。
後來大公主和趙宛寧下了馬車,一路步行前往青州府衙,裴越便隱在人群中,一路亦步亦趨,只為多看一會兒趙宛寧。
趙宛寧好像瘦了一些,在京城時,她好不容易養得圓潤一些,現在卻瘦了下來,臉頰兩側變得瘦削,下巴也尖了些。
裴越有些心疼。趙宛寧自小在長公主府長大,沒吃過什麼苦。也不知道她這次消瘦是因為生病還是因為前來青州途中勞累所致。
裴越混在領粥的人群中,卻不期然與趙宛寧的視線相接。
裴越在趙宛寧的眼神裡看到了驚訝,也只有驚訝。
他有些失望,他也知道,他不該抱有太多期望,重生之後的趙宛寧還願意與他接觸他已經很欣喜了。
看著趙宛寧的背影,裴越只得安慰自己,來日方長。
一進府衙正廳,趙望舒便屏退左右。
吳道全見這架勢,知道大公主這是要興師問罪了,便立刻跪在地上。
趙望舒坐在主座之上,趙宛寧給她倒了一杯熱茶,一股茶香撲面而來,趙望舒一聞便知那茶是上好的雨前龍井。
青州遭受水災,青州境內百姓民不聊生,無衣無食,只得靠府衙開倉放糧,布粥施善,方得以苟延殘喘。
而朝廷派來專職治理青州水災賑濟災民的欽差大臣,卻在青州府衙中喝著上好的雨前龍井。
趙望舒怎能不氣!
趙望舒端坐在上座,她靜靜地觀察著跪在面前的吳道全。
吳道全兩股戰戰,他跪在那裡,身上的贅肉全部堆積在一起,看起來十分滑稽。
吳道全此刻十分慶幸,還好大公主落座後屏退左右,不然讓別人看到他堂堂一個欽差大臣如此狼狽,豈不是顏面掃地,無法抬頭見人。
似乎是感受到趙望舒落在身上的視線,吳道全的腦袋又極力往下低了一些。他努力縮緊身體,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彷彿這樣便能讓趙望舒忽視他。
室內燒了火龍,倒是並沒有那麼寒冷了。
吳道全的腦門上滿頭大汗,他試探著抬手用衣袖擦了擦汗水,期間連頭都不敢抬。
兩柱香之後,趙望舒才堪堪開口:“吳大人,你可之罪?”
趙望舒這話說得不急不緩,吳道全卻聽得戰戰兢兢。
他也知道自己今日這馬屁拍錯了地方,一下子撞到這位姑奶奶的槍口上。可是,大公主直接說他有罪,這便不是簡單的拍錯馬屁。
吳道全思索良久,方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微臣不知,還望大公主明示。”
趙望舒冷笑一聲,她嘴角含笑,那笑意卻未達眼底:“吳大人,我原以為你是個聰明人,事到如今你還想抵賴嗎?”
吳道全硬著頭皮,繼續嘴硬道:“回稟大公主,臣承認,今日率青州府的官員和百姓前往城門口迎接您和清河郡主是有些不妥,可臣也是一番好心。”
吳道全抬起頭來,面帶委屈道:“聖上在密信裡吩咐了,朝陽大公主和清河郡主乃是代表著皇家,聖上派了您二位貴人前來青州,便是想讓青州百姓知道,聖上很看重青州百姓,青州的怪病,有您和清河郡主在,必將會妥善解決,不會置百姓於不顧。”
吳道全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有據,連說話都帶了些底氣。他繼續道:“大公主,清河郡主,您二位不理朝政,有所不知。對待這些百姓,這是有講究的。”
“聖上派了您二位前來就是為了安撫民心,既安撫青州百姓,讓其聽從安排,勿將這怪病傳染給別處,也是為了安撫天下人,我大周是真的將百姓放在心上,以此來收攏人心。”
吳道全臉上雖然依舊掛著討好的笑容,腰桿子卻不知不覺地挺直了。他仗著自己在官海沉浮多年,而眼前二位,一個是離京遊歷多年才回京不久的公主,一個是困於長公主府的郡主,兩人雖然都是金枝玉葉,身份高貴,卻並未接觸過朝政。
盛德帝派她二人前來,也不過是為了當個吉祥物。
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能做什麼呢?吳道全雖然面上十分恭敬,但他卻認為趙望舒和趙宛寧不過是來充數的,他並不指望二人能治理青州瘟疫,只盼望這二位帶來的御醫能有些作用。
一旁的趙宛寧聽得目瞪口呆。她沒想到這吳道全居然如此理直氣壯,睜著眼睛說瞎話。他這番說辭豈不是將今日他興師動眾勞民傷財帶領青州官員和百姓去城門迎接之事的責任全部推給了盛德帝?
至於他說的官場之事,趙宛寧卻是不懂,可趙望舒……
趙宛寧轉頭看了一眼趙望舒,只見趙望舒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吳道全一眼,她專注地看著眼前的茶盞。
趙宛寧不懂茶具,可她也看得出來,這套茶具價值不菲。
趙宛寧又仔細看了一眼,那茶盞上的花紋並非是常見的梅蘭竹菊,看起來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在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