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知失蹤了?!”陸淳年震驚地問道。

“不行,我得趕緊回去告訴我父親母親。”

嚴厲卻伸手攔住他:“此事乃是青州秘密傳回京的,不可對外公佈。”

“可是,那是我的親弟弟,是我爹孃的親兒子,是陸家的嫡長子,將來是要繼承陸家的。”陸淳年激動地說道。

這也是刻入陸淳年骨血中的家訓。他並非陸家主母的親生兒子,陸家夫婦成親三年都未曾生育。陸夫人為了鞏固自己的主母地位,便將自己的陪嫁丫頭送給陸大人,一年後,陸淳年便出生了。

陸淳年出生後,姨娘便叮囑他,今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能爭陸家的家產。

後來陸淳知出生了,姨娘叮囑的話又變成他是哥哥,要護著陸淳知。

嫡庶有別,陸淳年畢竟只是陸家庶子,從出生開始便已經註定了他此生都要輔佐陸家嫡子。

“這密信是欽差大臣吳道全傳來京城的,說是他們剛進入青州境內,便遭遇一場意外。陸淳知在混亂之後失蹤了。”嚴大人解釋道:“如今聖上已經下令封鎖訊息,也派人去暗中尋找陸淳知。你且放心吧。”

“可是……”陸淳年還想再開口,嚴厲卻打斷了他。

“如今正值風雨飄搖之際,你確定你要將自己困於這些家長裡短之事中嗎?”

“嚴大人!那不是家長裡短,那是我的親弟弟。”陸淳年梗著脖子道。

嚴厲輕笑一聲。此刻整個房間內只剩他們四人,裴越和李維一直沉默地聽著沒有開口說話,室內只餘嚴厲冷厲的聲音。

嚴厲這突然的笑聲實在讓人聽得背後發涼。

“陸淳年,這是聖上的旨意,你要抗旨嗎?”

陸淳年當然不敢抗旨,他便沒有開口,只是他的臉上帶著不甘和憤怒。

嚴厲是大理寺卿,是陸淳年的頂頂頭上司。他不敢反駁嚴厲,更何況,要求保密之人是宮裡那位。

只是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找回陸淳知。

陸家只有陸淳年和陸淳知兩個孩子,陸淳知是嫡子,是陸家夫婦的掌中寶。他不敢想象,若是陸淳知找不回來了,那陸家夫婦要怎麼辦?

嚴厲見陸淳年不再說話,便轉頭跟李維說道:“你曾在青州任職,對青州更加熟悉。聖上的意思是,青州如此對待朝中派去的欽差大臣,恐怕是生了異心。我已向聖上舉薦你,派你私下前往青州查案,你意下如何?”

“那吳道全是明面上的欽差大臣,他負責賑災。你不用管賑災一事,你只需要在暗處揪出那些蛀蟲。”

李維聞言沉思片刻便果斷點頭應下:“謝嚴大人舉薦之恩。李維必當秉公執法,不讓青州的大魚跑出去。”

嚴厲滿意的點點頭:“此事茲事體大,涉及到京城前幾日的流言,你在外務必要當心。”

李維知道他這是說前幾日出現在魚肚子裡的字條一事。他也知道這件事表面上看只是在說青州水災,暗地裡卻潮水洶湧,不知道要牽扯多少人。

若是十年前的李維,他必然不會答應。他原本便出身寒門,好不容易透過科舉鯉魚躍龍門,一個人在官場沉浮許久,才到瞭如今這個位置,自然不想因為這麼嚴重的事情,落不到一個好下場。

可如今,李維已經年過半百,他知道仕途這一路他是走到頭了,人生這一路也剩不了多少時日。與其縮頭縮腳,明哲保身,安於一隅,不如大膽的放開手,去做出一番事業。

不求青史留名,但求無愧於心。

陸淳年見李維要去青州,便主動自薦道:“既然李大人要去青州查案,那不妨帶上我。多個幫手總好過孤軍奮戰。”

嚴厲瞥了他一眼,陸淳年條件反射地低頭後退一步,隨即又上前一步,昂頭挺胸。

嚴厲又看向裴越。裴越是裴正裴太傅一手培養起來的,他自然知道裴越的深淺。

嚴厲曾在裴越還未參加科舉之前,便從裴太傅那邊看過裴越所做的策論。平心而論,裴越此人確實心有溝壑,嚴厲很欣賞他。也因此在瓊林宴上,當聖上直接把裴越推到大理寺之時,嚴厲沒有拒絕。

裴越學識淵博,文韜武略皆不在話下。最主要的是,他不同於裴家的其他人。既不像裴太傅那樣不通人情墨守成規,凡事皆按照規矩來辦,也不像裴長舟那樣衝動易怒,性烈如火。

裴太傅將裴越培養的很好,他懂人情知進退,遇事知道迂迴前行,而非一條路走到黑。

就如這次抓捕鍾叔,若是裴太傅在,他一定不同意由大理寺的人員強行綁架鐘叔,若是裴將軍在,他也一定會直接殺去京郊小院。

而裴越,他知道什麼可以為,什麼不可為不可為。

在嚴厲看來,假以時日,裴越必當封侯拜相。

裴越已經感受到嚴厲落在他身上的視線了。嚴大人既然將如此重要之事當著他們三人的面說了,那必然是存了讓他們三人一同前往青州查案的心思。陸淳年自請前往青州,實在是多此一舉。

裴越在心中盤算著,青州與幽州很近,青州洪災之後,不少人逃往繁華的京城,恐怕也有不少人去了路途較近的幽州。

若是他能有機會去幽州一趟,說不定可以查出一些線索來。

裴越不想錯過這次機會。

幽州是離北境邊境最近的城池,裴越作為一個京官,若非特殊情況,是不可能去幽州的。

可是若是去了青州,他便要與趙宛寧分開。

裴越剛想到可以藉助那些孩子們經常與趙宛寧見面。若是此時與李大人一同前往青州,他們手上鍾叔的這個案子必定會移交他人,那麼能跟趙宛寧接觸的人就會換成別人。

大理寺不缺寺正,更不缺青年才俊。若是趙宛寧在相處當中看上了別人……

裴越迅速將浮現在腦海中的這個想法掐滅。這一世的趙宛寧是自由的,她可以選擇成親,也可以選擇不成親,她可以選擇裴越當她的夫婿,自然也可以選擇其他男子當她的夫婿。

裴越只是趙宛寧眾多愛慕者之一。他渴望著趙宛寧的垂憐,卻也不想因為自己的愛意困住了趙宛寧。

若是真的因此事……那他便老老實實的站在原地等待趙安寧,守護著她。

“裴越。”嚴厲沉聲道:“李大人年事已高,不便獨身一人前往青州,你願意同李大人一同前往嗎?”

不等裴越回答,陸淳年便急著道:“嚴大人,裴大人如今正要忙這鐘叔一案,恐怕沒有時間同李大人一同前往青州,不如由我陪同李大人一同去青州查案?您放心,下官定會為李大人馬首是瞻。”

嚴厲沒有看他,而是看向裴越,等待裴越的回答。

裴越心中掙扎片刻,再抬眼時,他目光堅毅道:“下官願意陪同李大人一同前往青州查案。”

陸淳年在一旁著急的直轉圈:“裴大人,你不知道這青州如今剛經歷洪水,百廢待興。青州又是苦寒之地。如今臨近新年,你若是去了青州,恐怕不能在年前趕回京城。那你是要讓裴太傅一人度過這新年嗎?”

裴越聽到陸淳年這番說辭,忍不住笑出聲來。他看了一眼嚴厲,見嚴厲對著他點頭。便跟陸淳年說道:“陸兄,嚴大人已經說了,陸淳知失蹤一事,需要保密。他卻跟你說了……”

裴越沒在繼續往下說,他相信陸淳年可以理解他的未盡之言。

陸淳年突然反應過來,激動的跟嚴厲確認道:“嚴大人,您這是同意我跟著他們一同前往青州了是嗎?”

嚴厲沒有理他,而是轉頭叮囑李維:“我讓他們二人隨你一同前往。有什麼事你就讓他們兩個年輕人去做了。聖上只有一個要求,那便是抓住所有的漏網之魚。”

李維抬頭看向嚴厲,他知道嚴厲話中有話。青州所有的漏網之魚,那便也包括早年間他在任上未能抓出來的蛀蟲。

李維鄭重其事的向嚴厲行禮:“下官李維定當肝腦塗地,不負聖上所託!”

嚴厲向前扶起李維:“你們此行必當要小心謹慎。若是有什麼需要,便去向幽州求助。”

說著嚴厲從袖中掏出來一塊玉佩遞給李維。

一聽到幽州裴越立刻被吸引視線。只是李維動作迅速,眨眼便將玉佩收進袖中。裴越也不好再看。

陸淳年卻突然問道:“嚴大人,若是我們三人全都去了青州,那我們手上鍾叔那件案子……”

“還行,你還記得手上有案子。”李維冷不丁開口道:“剛剛自薦去青州的時候怎麼不記得手上還有案子?”

陸淳年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這個案子我將會交給秦大人他們。”嚴厲早已安排好一切。

秦大人同李大人一樣,也是大理寺寺丞之一。與李大人不同的是,秦大人出生百年世家秦家,如今也才年過二十八,算得上青年有為。

秦家作為百年世家,向來是朝中的一股清流。自然不屑與鍾叔等人勾結。

裴越這才放下心來。畢竟這是他來了大理寺之後接手的第一個案子,這案件又與趙宛寧有千絲萬縷的聯絡。如今他因為聖上的安排,不得不將案子交給他人,自然是希望尋得一個秉公執法公正廉明之人。

如此,才能對得住趙宛寧對他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