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娩及笄那日,這些人大多見過蘇輕默那皎月容顏,眼下也她們無不詫異,暗道蘇輕默竟是將這皓腕夢顏...

遮住了?

只是那露在外面的凝睇清眸,便也足以讓人心生嫉妒了!

眾人神色各異,卻無一人敢上前搭話,甚至以往那些討好蘇心娩之人也是遠遠站著。

清風饜一事鬧的滿城風雨,先不說她們瞧不上蘇心娩的手段,為抓住太子殿下的心,竟是...

竟是去找青樓女子!

當真是一介庶女,上不得檯面!

且經此一事,這太子妃花落誰家,還未可知呢!

她們自然是靜觀其變了!

而蘇心娩見此,如何會不知她們心中所想,她極力忍耐著怒火,暗道一會殿下來了,她非要這些人,一個一個的給她下跪認錯!

而此時,一名黃衣女子卻是緩步走來:“蘇大小姐戴著面紗,可是對這花粉不適?”

蘇輕默抬眸看去,只見女子十五六歲的年紀,肌膚雖不算白皙,五官卻是玲瓏精緻,杏眸之下,玉鼻小巧,倒是透著些許可愛。

此人正是孫太傅的嫡孫女,孫羽。

此時她看著蘇輕默,眸中的擔憂倒不似作假。

孫太傅乃太子一脈,孫羽理應與蘇心娩親近,可她偏是喜歡不起來。

倒是及笄那日,她見蘇輕默盈盈而立,面對蘇心娩與杜姨娘的惡語相向,不慌不忙,風輕雲淡,竟如仙女下凡,無心人間。

霎時,她便對這個,分明於自己同歲,卻明豔沉穩的女子,心生喜歡。

“多謝孫小姐關心,許是昨夜著涼,今日有些清咳,怕過了病氣給皇后娘娘與諸位姐姐,這才戴了面紗”。

蘇心娩聽後冷笑,著涼?呵,蘇輕默,我看你那破敗噁心的臉,還能隱藏多久!

孫羽並未多想,關心道:“我聽聞豫州四節皆暖,京城可是不同,蘇小姐可要注意身子啊”。

“好”,蘇輕默微微頷首,莞爾一笑。

正在這時,便聽見宮人喊道:“皇后娘娘到”。

眾人連忙上前,屈膝行禮到道:“小女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皇后坐在上首,開口道:“都起身吧”。

“是”。

眾人起身抬頭,皇后不著痕跡的環視一圈,而後,便將目光落在了那面紗之上。

此女站在蘇心娩身旁,想來...

便是蘇輕默了。

“那位可是蘇大小姐?為何輕紗遮面?”皇后開口,語氣頗為慈愛。

蘇輕默盈盈見禮,說道:“小女正是蘇輕默,今日偶感風寒,怕過了病氣給娘娘,這才戴上面紗,請皇后娘娘見諒”。

皇后點點頭,仔細瞧那雙眸子,倒的確與五年前的蘇輕默有七分相像,可...

那雙美眸淡然處之,無波無瀾,又似乎與當年的蘇輕默相差甚遠!

片刻,她含笑道:“當真是默兒啊,當年你突然失蹤,本宮派人在太霞坡附近尋了許久,可惜,終究是沒找到你…”

皇后說的惆悵,滿臉惋惜,這若是換做其他女子,怕都是要感激的跪下謝恩了。

蘇輕默卻是說道:“勞皇后娘娘費心,也幸而小女命大,被夏夫人所救,得夏夫人垂憐,這五年來並未吃苦”。

蘇輕默說的輕言輕語,可這言辭之間,顯然是對寧國公府的恩情更為感激。

眾人聽後暗暗皺眉,這蘇輕默簡直不識抬舉,皇后娘娘對她這般關愛,她卻只記得寧國公府的好。

而皇后卻是不惱,蘇輕默越是這般,越是說明,夏夫人對蘇輕默疼愛有加,也就是說...

若娶了蘇輕默,十之八九會拉攏到夏宗!

這般想著,皇后笑意越濃:“如此甚好!本宮當年答應過你娘會好好照看你,誰想到...幸好上天慈悲,得空本宮定要派人去趟豫州,好好感謝夏夫人”。

話裡話外,顯然是與蘇輕默十分親近。

下首眾人聽後無不滿心嫉妒,暗道這蘇輕默怎麼就這般好命,寧國公也便算了,連蕭大人和皇后娘娘也這般重視她,當真是讓人想不明白。

而最為生氣之人,是蘇心娩。

她見皇后這般言語,氣的身子都有些發抖。

皇后娘娘...

是瘋了麼?!

自己才是她的兒媳,才是太子妃啊!

皇后娘娘當眾關心蘇輕默,是將自己置於何地了啊!

日後她這堂堂太子妃,還如何立威啊!

而皇后此時心裡越發覺得蘇輕默規矩得體,不失氣度,她關心道:“眼下夜裡寒涼,風寒可小可大,可要本宮傳醫女為你瞧瞧?”

“多謝皇后娘娘關心”,蘇輕默說道:“府醫已經瞧過,並無大礙,小女回去喝些驅寒的湯藥便好”。

皇后微微頷首,剛要作聲,蘇心娩卻是上前一步。

“大姐姐,皇后娘娘也是一番心意,便讓醫女來瞧瞧吧,且...”蘇心娩擔憂道:“在宮中遮面,多少有些不敬啊”。

皇后神色微變,看著下首的兩人,卻並未做聲。

她倒是很想知道,蘇輕默該如何應對呢。

且,對於蘇輕默的容貌,她的確好奇!

想起那日琛兒所言...

“復恃傾城姿,秀色空絕世,蘇輕默容貌之盛,絕無僅有!”

皇后以為,寧禮琛這般說辭,怕是有些過了。

這宮裡什麼鶯鶯燕燕她沒見過,蘇輕默再美,又能美到何等程度呢?

而就在這時…

“誰說在宮裡遮面,是不敬了?”

這一道聲音清脆如珠,擲地有聲,引得眾人紛紛回頭看去,唯有蘇輕默在聽到這聲音後...

愣在了原地!

眸中似有什麼一閃而過,惦念,歡喜,無奈,憂慮...

不知到底是何複雜的情緒湧入眸中,卻是霎那間,就被那清冷孤傲,壓了下去。

而眾人回頭,只見一名粉衣女子大步走來,她雙手背後,昂首挺胸,看都未看這些女子一眼,便直徑向蘇輕默走了過去。

而她的臉上...

竟是也帶著面紗!

“四公主!”

單瞧這任性跋扈的作派,眾人便一眼認出了她,紛紛見禮道:“小女見過四公主”。

卻無不暗自慶幸,幸好她們方才沒有插嘴,誰不知四公主自小便與蘇輕默交好,事事護著蘇輕默啊。

寧可瑤顯然沒打算理會她們,隨意擺擺手,便大步走到了蘇輕默的面前。

蘇輕默抬眸,便見眼前女子與她一樣,輕紗遮面,也僅露出一雙眸子,卻正滿眼歡喜的看著自己。

霎時,心頭一軟,五味雜陳,卻是不知該作何反應。

許久,寧可瑤竟是…

一把抱住了蘇輕默!

眾人見此趕緊垂頭,暗道時隔多年,四公主竟還是這般在意蘇輕默,不過是因為當年,蘇輕默的娘,保住了尚未出生的四公主,她便能得四公主這般真心相交。

“默兒...”寧可瑤有些委屈。

這一句默兒,便是蘇輕默再冷心冷肺,也還是紅了眼眶。

“我就知道你沒死!我就知道!你一定沒死!”寧可瑤說著,語氣中略帶執拗。

蘇輕默深吸一口氣,輕柔的推開寧可瑤,垂眸道:“小女不敢”。

“不敢?”寧可瑤瞪著大眼睛疑惑道。

蘇輕默卻是笑了。

如草木不謝,榮於春風,如日出映海,明豔粼粼。

“沒四公主之命,小女不敢死!”蘇輕默一字一句,極為認真。

寧可瑤愣了一瞬,而後...

卻是笑了!

眉眼彎彎,笑的有些沒心沒肺。

“瑤兒,不可胡鬧!”嚴厲的聲音傳來,正是皇后略帶斥責的看著寧可瑤。

寧可瑤這才看向上首,卻是撇嘴道:“母后,我沒有胡鬧,瑤兒的確是染了風寒,這才戴上面紗的,只是...”

寧可瑤面色一變,昂頭看向眾人,不悅道:“本公主倒是不知,以免過了病氣給母后,如何就成了不敬!”

眾人聽後皆垂眸不語,左右話不是她們說的,四公主這怒氣,自然不是對她們了。

蘇心娩卻是恨的牙癢癢!

寧可瑤多次在人前給自己難堪,偏自己還奈何不了她!

她就不明白了,自己已經很努力在迎合寧可瑤了,可她為何就是不喜歡自己呢!

見無人做聲,寧可瑤直接狠狠瞪了蘇心娩一眼,而後對皇后說道:“母后,我就在這裡陪著默兒,母后不必管我”。

皇后微微頷首,顯然是同意了。

蘇輕默與寧國公的關係…

瑤兒與她親近,自然是好事。

“近日梅花正盛,本宮這有個對子,誰對得出,本宮必有重賞”,皇后含笑道:“梅雪爭春,難分評章”。

皇后的賞賜可是天大的殊榮,眾人聽後皆躍躍欲試,誰知聽過之後,卻是為難了。

此句十分簡單,是在說梅花與雪佔盡春色,難分上下。

並非難對下聯,只是...

皇后娘娘心思難測啊!

若她們贊其一,可皇后卻偏愛另一個,豈非適得其反。

眾人猜不透皇后到底喜愛什麼,只得相互看看,誰也不敢貿然開口。

蘇輕默一笑,對寧可瑤低聲說了些什麼,而後只見寧可瑤眸子一亮,喜道:“默兒,你會?”

蘇輕默卻是說道:“你對!”

寧可瑤不明所以,默兒既然能對,為何要她對呢。

只是蘇輕默讓她對,她便朗聲道:“梅並暮雪,滿春寒香”。

眾人聽後豁然開朗,卻都是驚訝的看向了寧可瑤。

是了!為何非要擇其一?

白雪潔寒,梅花清香,可兩者皆贊啊!

眾人卻是疑惑,四公主自小喜愛騎馬射箭,何時有這般細膩的心思了?

心裡這般想,臉上卻不敢表露,只得硬著頭皮道:“還是四公主聰慧無雙啊”。

皇后見此責怪道:“瑤兒胡鬧!哪有你對的道理,難不成本宮這賞賜,是為你準備的麼?”

自己的女兒什麼樣,自己怎會不知?

瑤兒若有這心竅玲瓏,自己便不用事事為她勞心了!

那麼這對子...

皇后眸子微眯,看向了一旁的蘇輕默。

此女心思細膩,滴水不漏,倒當真趁的上琛兒的正妃之位!

而此時,蘇心娩也猜到了。

這幾年來她多次示好寧可瑤,自然也十分熟悉寧可瑤的性子,別說對對子了,便是背書都如上刑一般!

用胸無點墨來形容寧可瑤,都是高看了她!

蘇心娩緊張的向一旁看去…

不可能的!

蘇輕默這個蠢貨怎麼可能對得上!

不會的!

她不安的看向上首,果然見皇后也正看著蘇輕默,霎時心頭一緊!

不!絕不能讓皇后娘娘以為是蘇輕默對上的!

面紗!

對!面紗!

蘇輕默那張臉定然是起泡紅腫,噁心的不成樣子!

一個毀了容的賤人,定會被趕出宮去不可!

這般想著,蘇心娩又是靠近蘇輕默一步,而後...

“大姐姐”,蘇心娩驚呼道:“你頭髮上這是什麼?”

說著,蘇心娩好心一般,伸手向蘇輕默的髮髻抓去,實則…

卻是去抓蘇輕默耳後的面紗!

“什麼?”蘇輕默似乎也嚇到了,慌張的後退一步,卻是藉著身體擋住了眾人的視線,不著痕跡的在蘇心娩腰間...

猛然一推!

而此時,蘇心娩也剛好抓下了那面紗。

“哎呀,抱歉大姐姐…”話未說完,蘇心娩卻只覺腰間傳來一道力度。

“啊!”

她身子不穩,一個踉蹌摔在了地上。

輕紗緩緩飄下,落在了蘇心娩的身旁。

蘇心娩沒有防備摔倒在地,掌心傳來了灼燒般的疼痛,她低頭一看,險些哭了出來,那手掌蹭破了皮,密密麻麻的血點觸目驚心。

她微微發抖,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蹭破的手心,她自小千金之軀,嬌嫩的玉手連茶壺都不曾提過,何時…何時受過這等痛苦!

賤人!這個賤人竟敢推她?!

看到一旁落在地上的面紗,蘇心娩霎時消了氣,她雖破了手心,可蘇輕默這一身肌膚,算是完了!

那紅疹水泡的臉示於人前,蘇輕默可別是想不開,去尋死了呢!

哈哈哈。

蘇心娩挑起唇角,得意的看向蘇輕默,卻是…

傻眼了。

只見蘇輕默臉上,香肌玉嫩,細膩如脂,除了有些蒼白以外,整張臉,哪裡有一絲瑕疵!

借水開花自一奇,水沉為骨玉為肌!

便是染了風寒,略顯憔悴,可蘇輕默仍是壓群芳,如落雪過後,那枝上落白,讓人不忍拂去。

面紗掉落那一瞬,連皇后都看驚了過去!

新月之貌,群芳難逐,便是如此了!

蘇心娩瞪大了眸子看著蘇輕默,像見了鬼一般震驚,喃喃道:“怎…怎麼可能!”

蘇輕默泡了那梅花,她怎麼可能沒事!

而正在這時,卻聽見寧可瑤厲聲道:“大膽蘇心娩,你明知默兒怕過了病氣給母后,竟還摘下她的面紗,你安的什麼心!”

蘇心娩還未從震驚中回神,卻聽見了寧可瑤的質問,更是怒火沖天。

明明是蘇輕默推了自己!

寧可瑤這個蠢貨難道沒看見麼?

明明自己才是她的皇嫂!

卻正在這時…

“發生了何事?”

赫然,是寧禮琛的聲音!

“殿下!”蘇心娩霎時眸子一亮,嬌喚出聲。

殿下終於來了,自己終於不必再受委屈了。

“小女等見過太子殿下”,眾人紛紛見禮。

而寧禮琛大步走來,一眼便看見了一襲白衣,並未行禮蘇輕默。

蘇輕默面色有些蒼白,不似那日的明豔傲氣,如褪去浮瀲的美玉,丹鉛其面,白璧無暇。

讓人呼吸一滯!

“默兒可是身子不舒服,為何臉色這般蒼白?”就連寧禮琛自己都沒反應過來,便脫口而出了這麼一句。

寧可瑤猛然轉頭看向寧禮琛,滿眼的不可置信。

皇兄不是自小就厭惡默兒麼?今日這是怎麼了?

而最為震驚的,是蘇心娩!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寧禮琛,屏息凝視,連眼眶都紅了。

倒是蘇輕默,仿若太子關心的並非是她一般,她眼都未抬,淡淡道:“小女偶感風寒,並無大礙”。

寧禮琛聽後微微皺眉,竟是直接脫下了自己的外袍,一邊要為蘇輕默披上,一邊說道:“那便多穿些,莫要再著涼了”。

誰知…

蘇輕默避如蛇蠍一般,猛然後退一步,冷聲道:“多謝太子殿下,小女不冷!”

寧禮琛拿著外袍的手一頓,臉上已見怒色。

從未有女子如此拒絕過他!

寧可瑤卻是一把接過了寧禮琛的外袍,沒好氣道:“皇兄,默兒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無名無份的,怎能大庭廣眾之下,穿男子的衣物?你這給我穿吧,我的給默穿”。

話裡話外,倒是在責怪寧禮琛自己毀了這親事,無名無份,蘇輕默自然不會理他。

而後,寧可瑤脫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了蘇輕默的身上,自己則穿上了寧禮琛的衣裳。

果不其然,寧禮琛聽後,怒氣霎時消了不少。

這親事的確是他自己毀的,怪不得別人!

可今日若換做其他女子,早便欣喜謝恩了,偏偏蘇輕默,竟是在與自己嘔氣麼?

這時,卻聽見蘇輕默說道:“太子殿下,二妹妹還在地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