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月宮。

蘇輕默哪裡知道,蘇心娩已經將她的後事都安排好了,她此時剛被帶進延月宮,就看見三名宮女跪在地上,皆是眼眶通紅,瑟瑟發抖。

幾人都是碰過寧可瑤外袍的宮女,眼下她們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喘,只求蘇輕預設罪以後,皇后娘娘能放了她們。

“小女見過皇后娘娘!”蘇輕默面色如常道。

“蘇輕默!”皇后氣的手指都在發抖,恨不得將蘇輕默千刀萬剮。

“你記恨琛兒另立正妃,就對本宮的女兒下手!”

蘇輕默聽後卻無動於衷,淡聲道:”小女並未害過四公主”。

“並未害過?”皇后顫聲道:“瑤兒中毒,那毒藥卻在你穿過的外袍上找到,你竟還敢狡辯?本宮今日非叫你以命抵命,生不如死!”

她咬牙道:“來人,將蘇輕默給本宮吊起來!”

六皇子府。

寧湛正在府中擺弄著鸚鵡,顯然心情不錯。

不多時,管家走進房間,見他正逗著鸚鵡,無奈道:“殿下...”

寧湛放下羽毛,笑道:“都找到了?”

管家卻一臉為難道:“殿下,這十種布匹太難尋了...”

“哦?”寧湛挑眉道:“找不到?”

管家搖搖頭道:“主要是種類太多了,大多布坊都只有一兩種,且青素綾還買不到”。

管家頓了一下,猶豫道:“倒是...”

“倒是什麼?”寧湛急道。

“倒是裔繡坊十種皆全,可...”那管家說到一半便不敢再說下去了。

寧湛不耐煩道:“可什麼可?裔繡坊就裔繡坊,有何不可?”

裔繡坊乃裴家的布坊,而裴家與太子的關係…

管家自然是不敢擅作主張。

他硬著頭皮道:“可...若在裴家採買,太子殿下不就知道,您中意蘇大小姐了麼?”

誰知,寧湛卻是大笑道:“那又如何?本殿就是中意蘇輕默,本殿就是要娶蘇輕默!他寧禮琛扔了珍珠撿魚目,怪得了誰?本殿還就不怕他知道!”

管家愣了一下,完全沒想到自家殿下竟是這麼個態度,這哪裡像是要拉攏寧國公?倒像是...

真的看上那蘇大小姐了!

木訥的點點頭,管家說道:“那...那老奴就去辦了”。

“去吧去吧”,寧湛擺擺手,滿是笑意的繼續逗起了鸚鵡。

入夜。

皇城之內,琉璃宮。

一名宮女匆匆走進主屋,小心翼翼的關好房門,恭敬道:“公主,延月宮封的死死的,任何人不得進出,不過...”

那宮女低聲道:“有名女子渾身是血,也不知是死是活,被拖出了延月宮!”

那血淋淋的模樣看的人膽戰心驚,可見在延月宮內,是受到了怎樣的折磨。

“可看清容貌了?”寧依嵐上前一步。

“沒有”,那宮女搖頭道:“奴婢實在不敢靠近,不過瞧著衣著,奴婢敢肯定,絕非宮中之人!”

寧依嵐聽後這才笑了。

不必想,定然是蘇輕默了!

人贓並獲,毒藥都從蘇輕默房裡找到了,皇后又怎會放過她呢!

“炭火呢?”寧依嵐又是問道。

出事以後,皇后前後三次派人去內務府取炭火,自然是為給寧可瑤取暖。

“回公主,皇后娘娘已經許久未派人去取炭火了”,那宮女如實答道。

寧依嵐聽後笑意更濃。

鱘芥之毒,四個時辰內便會被活活凍死,算著時辰…

寧可瑤眼下已經一命嗚呼了!

自然也用不上炭火了!

“哈哈哈!”

再過幾日,她便會嫁入北祈,成為北祈的...

皇后!

北祈乃四國之首,新帝正當盛年,她若做了北祈皇后,便是真真正正的母儀天下!就連皇后那個老女人,也要臣服在自己腳下!

哈哈哈哈!

她本以為日後要嫁個重臣為皇兄鋪路,可誰想到,竟是有這等好事從天而降!

即便父皇查出真相,可現在,她是燕寧唯一的公主,父皇根本不可能降罪於她了。

畢竟,還要指望她與北祈和親呢!

寧依嵐神色得意,緩緩坐下道:“你去延月宮守一夜吧,若有異常,立刻回稟!”

“是,公主”,綵衣應下便退了出去。

第二日。

一早綵衣便來回稟,延月宮一夜安靜,似乎沒發生過任何事情一般,只是裡裡外外都被人守著,怕是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公主,延月宮一直到現在都毫無動靜,皇后娘娘難道...”綵衣疑惑道:“是不準備為四公主發喪了麼?”

寧依嵐冷笑道:“呵,這個時候發喪,豈非是讓寧禮琛的太子之位不保麼!”

眼下若將寧可瑤的死訊昭告天下,那便是告訴世人,她寧依嵐會嫁去北祈,那麼...

朝局就會一面倒的傾向於皇兄!

寧禮琛多年來的心血,怕是都要毀於一旦了!

寧依嵐冷笑道:“皇后現在只會想盡法子封鎖訊息,能瞞一日算一日!如何還敢發喪呢?”

綵衣恍然大悟,喜道:“恭喜五公主,賀喜五公主,待公主和親北祈,可定要帶著奴婢啊!”

寧依嵐笑道:“你這丫頭,本公主何時虧待過你?”

綵衣立刻屈膝笑道:“多謝公...不,應該是多謝皇后娘娘!”

寧依嵐聽後笑意更濃,眼中滿是期待與得意。

丞相府。

蘇心娩一夜未眠。

直到天大亮,她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蘇輕默到現在都沒有回府,那便說明…

是被皇后‘留’在宮裡了!

便是沒死,怕也是嚴刑拷打,受盡折磨了!

五公主既然敢做,就一定會會做的乾乾淨淨,斷然是查不到她身上來的!

況且...

殿下與皇后娘娘,又怎會眼睜睜的看著寧依嵐去和親呢!

寧依嵐怕是也…

活不長了!

到時,這世上便無人知道此事了!

她一定會重新得到殿下的喜愛!

蘇心娩眸中的狠辣一閃而逝,目光也越發堅定。

與此同時。

六皇子府。

‘咚咚咚’,六皇子府的大門被人叩響,那管家開啟門就看見一名丫鬟,卻是微微蹙眉。

只見這小丫鬟臉上一條長長的傷疤,那原本清秀可愛的容貌,硬生生平添了幾分駭人。

“是你叩的門?”那管家問道:“你可知這是哪?”

槿夏笑了笑,說道:“自然知道!勞煩轉問六殿下,我家小姐的布料,可都準備好了?”

那管家先是一愣,而後,立即側身說道:“你是蘇大小姐的丫鬟?”

此人正是槿夏。

蘇輕默入宮前交代了許多事,槿夏雖不知小姐在宮裡如何,卻到底是要把她交代之事,都做好的。

“我家小姐讓我捎句話給六殿下,不知六殿下可方便?”槿夏問道。

“你稍等!”管家心知自家殿下十分在意蘇輕默,便趕緊轉身跑去稟告了。

不多時,他便快步走了回來,說道:“隨我來吧”。

心裡卻是暗道,這蘇輕默也不知有何能耐,竟敢讓一個丫鬟來見他家殿下!

而殿下呢?

竟也不惱,還當真是見了!

此時,寧湛坐在屋內,得知蘇輕默派人前來,他竟是有些愉悅。

想來,蘇輕默是很在意他的!

僅片刻,槿夏便隨管家走了進來。

“奴婢見過六殿下”。

聽見這沙啞的聲音,寧湛抬頭看了看槿夏,卻無過多神色,顯然並未在意她臉上的疤痕。

“不必多禮,蘇大小姐要與本殿說什麼?”語氣中竟有些期冀。

誰知…

“我家小姐說,她又不喜歡那些布料了,只想要一隻白玉鐲子,樣式清素簡單一些”,槿夏不慌不忙道:“我家小姐還說,她不著急,晚些日子也可,她等著殿下!”

那管家站在一旁,聽後險些沒給氣死!

這蘇大小姐是在耍著他家殿下玩麼?!

那一百匹布,他可是剛剛派人運回府,整整佔了一半的庫房啊!

眼下蘇大小姐卻說...不要了?

不要了!

這...這變臉之快不說,膽子也太大了吧?!

可誰知,寧湛毫不生氣,反而說道:“好!本殿知道了,回去告訴你家小姐,本殿定會為她尋個清素淡雅的上好羊脂玉鐲!”

槿夏聽後都有些暗暗驚訝,小姐對她說寧湛不會生氣,她還不肯信,可眼下看來,這廝還當真是一點未惱啊!

“那便多謝殿下了!奴婢告退!”

槿夏笑嘻嘻的從六皇子府出來後,便一轉身,直徑去了...

蕭府!

蕭府的人…

卻是沒這麼好脾氣了!

一名男子開門,在看見槿夏後,目光一冷。

“有事?”

那聲音和態度,簡直是在說…

快滾!

槿夏卻是心頭一顫。

蕭府內難道沒有管家麼?這開門之人...

怎麼像個暗衛!

微定心神,槿夏說道:“勞煩轉告蕭大人,蘇大小姐有事求見!”

誰知那人卻是說道:“不管何人,即刻離開,否則...”

槿夏猛然後退一步。

這人殺意濃郁,且武功…似乎高的可怕!

心知小姐交代的事不能耽誤,槿夏咬咬牙,冷聲道:“你若執意不肯回稟,我便只有去清風饜等著蕭大人了!”

那人聽後眸子一眯,終於是認真打量起槿夏來,片刻,才說道:“等!”

留下這一個字,便轉身離開了。

槿夏看了看這開啟的大門,猶豫了一下,抬腳小心走了進去。

蕭府內修葺的十分簡單,院子裡並無過多裝飾或草木,倒是與蕭暮堯這‘陛下紅人’的身份不符,而槿夏進去後,只感覺周身發涼,僅站在門口,便未再往裡一步了。

雖不確定,可她總感覺周圍藏匿了暗衛,怕是她再近一步,就要有人出手了!

就在她暗暗心驚之時,只見方才那人走了回來。

“姑娘請!”

槿夏聽後,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跟著那人走到大堂之內,卻見蕭暮堯正笑眯眯的等著自己。

“奴婢方從六皇子府出來,可是沒有蕭大人府上這般,讓人膽戰心驚!”槿夏咬牙道。

“哈哈哈!”蕭暮堯聽後大笑出聲,說道:“言重言重,槿夏姑娘武功高強,我那幾名暗衛見到你,自然是要小心一些了!”

槿夏心裡一動,蕭府暗衛將自己看了個清清楚楚,可見內力之深厚,小姐所說不錯,這蕭暮堯的確不簡單!

此地不宜久留,槿夏說道:“今日前來,是有一事相求,不知蕭大人可否相助!”

入夜,皇宮。

此時,寧禮琛正坐在書房之中,放在桌案上的右手緊緊攥著,那神色陰沉的可怕。

北祈使臣這幾日便會入京,可誰能想到,瑤兒竟會...

“蘇輕默...蘇輕默...”寧禮琛厲聲道:“你可當真是讓本殿刮目相看啊!”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殿下!”赫然是東宮暗衛。

寧禮琛抬眸看向房門,蹙眉道:“進!”

這個時辰,無重要事,暗衛是絕不會來打擾他的。

只見一名黑衣人走進房間,恭敬道:“殿下,今日晨,六殿下的人在裔繡坊運出了一百匹錦布,直徑回了皇子府”。

“什麼?”

寧禮琛抬眸看向那暗衛,冷聲道:“老六的人,從裔繡坊帶回了一百匹錦布?”

“正是!”那暗衛答道。

寧禮琛蹙眉。

老六要一百匹錦布做何?

退一步想,即便他的確要買錦布,又何需非去裔繡坊?

裴家與自己的關係,寧湛不可能不知道!

“那些布匹,可看出有什麼問題?”寧禮琛若有所思道。

那暗衛搖搖頭道:“表面看上去倒是沒什麼…”

寧禮琛垂著眸子,自語道:“也就是說,裡面到底有沒有什麼...便不得而知了”。

“裴府...寧湛...”寧禮琛冷聲思索著。

寧湛無緣無故,要一百匹布?

且京城那麼多布坊他不去,非會去與自己有關的裴家布坊!

說沒有問題,寧禮琛打死也不信!

“若那些布匹裡,摻了別的東西...”

想到什麼,寧禮琛殺意驟顯。

難道...

裴平秋那隻老狐狸,因裴卓一事,已經對他心生怨恨,準備吃裡扒外,另覓靠山了!

寧湛在裔繡坊買了一百匹布,裴平秋不可能不知道!卻未通知自己…

顯然是有問題!

裴平秋啊裴平秋!好一隻老狐狸!

這般想著,寧禮琛的神色越發陰沉。

其實,寧禮琛當真是冤枉了裴平秋,此事,他的確是不知道!

裔繡坊只是裴家產業之一,又並非最賺銀子的,他自然不可能時時顧著。

那日,裔繡坊的掌櫃見來了大生意,客人交了銀子,還說會自己派人來取,他簡直是喜笑顏開!

至於客人是誰,是哪個府上的,他哪有心思理會?

自然也不會刻意去告訴裴平秋了。

而眼下,寧湛也是渾然不知,自己買了一百匹布,竟會讓寧禮琛這般推敲琢磨。

這幾日,他可謂悠哉清閒的很,只等北祈的人一到,看兩位皇兄上演一場狗咬狗的大戲便可,而他自己…

正滿京城給蘇輕默找白玉鐲子呢!

想來若是寧禮琛知道,怕是要氣死了。

三日後。

今日早朝人心惶惶,就連蕭暮堯也上了朝,不為其他,只因北祈使臣,今日入京!

以太子為首,蕭暮堯、蘇遠鶴、及禮部尚書雲成,負責出城迎接,諸事都準備妥當後,燕寧帝的臉色才好了一些。

可就在這節骨眼上…

蕭暮堯突然彈劾揚州宣撫使劉申!

本就是多事之時,劉申這時候撞上來,燕寧帝自然是勃然大怒,大手一揮,直接下令處死。

眾人見此暗暗心驚,果不其然,這瘟神一張口,必有人死!

這些大臣紛紛慶幸蕭暮堯彈劾的不是自己,那模樣,簡直像撿回一條命似的。

直至下朝,長階之上,寧禮琛突然對蕭暮堯說道:“蕭大人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