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崽的控訴屬實,凌帝按著太陽穴,問他道:“爹爹是讓你來哄睡不假,可爹爹已經睡著了,就用不著再哄了。”

小崽崽不吭聲,一雙黑亮的眼睛瞅著爹爹,小臉上寫著固執。

凌帝深呼吸了好幾口氣,這才勉強剋制住情緒。

他把坐在他胸口上的小崽崽給抱了下來,然後強行放倒,並用大手給壓住了。

“好了,你也睡覺。”

凌帝大半夜的不想跟這隻崽崽繼續討論什麼哄睡的話題,他把小崽崽困在懷裡,催著他睡覺。

可小崽崽在他懷裡,左動動右動動,就是不乖乖睡覺。

凌帝按著他,不理他。

凌瑞:“爹爹,鬆開小七呀。”

凌帝持續不理他。

凌瑞又左右動了動,他的小臉都慢慢的漲紅了,聲音也越發急了起來:“爹爹,要起床。”

凌帝還是不理他。

被按著的凌瑞,小臉都要哭了:“爹爹,我要噓噓。”

凌帝:“!”

凌帝一秒鐘坐了起來,並拎起崽崽,光著腳就下了地。

他火急火燎的把小崽崽拎去噓噓,可還是晚了一步。

到最後,大半夜的,父子倆還是洗了個澡,重新換了寢衣,這才躺回到床上。

凌帝揉著眉心,聲音裡都透著疲憊:“小七,你知不知道爹爹來行宮是幹什麼的?”

“來養身子。”

凌瑞窩在他懷裡,這會兒終於老實了下來。

凌帝見他知道,斜睨了他一眼:“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

“照你這個折騰法兒,你爹是休養不好了。”

凌帝從來沒養過小孩兒,懷裡的這一隻,真是他平生頭一次養。也不知道養孩子都是這個樣子,還是說他懷裡的小崽崽,格外難養一點兒。

他越養越覺得棘手,但偏偏的,這個時候要讓他撒手不養,他又撒不開手。

“爹爹好。”

凌瑞聽著他說不好的話,忙湊過小臉,貼了貼他:“爹爹好好的!”

鬧心小崽崽變回了暖心小崽崽,凌帝輕哼了一聲,拍著他的背,跟他一塊兒慢慢睡了。

這後半夜,父子倆都睡得很安穩。

到了次日,凌瑞要上學堂,所以醒的要早一些。

他自己醒了還不算,他還要把爹爹也叫醒。

沒有叫不醒的爹爹,只有不努力的崽崽。

在小崽崽的各種鬧騰下,凌帝硬是陪著他一塊兒起了床,吃了早飯,然後目送著他去上學。

“爹爹,等我下學回來,再伺候你呀。”

小崽崽人小小的,正是有精力的年紀,他這會兒活力十足的,跟精神有些萎靡的凌帝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凌帝現在一聽到他說伺候兩個字兒,就條件反射的要拒絕。

他忍著哈欠,擺擺手,趕著小崽崽:“你去上你的學,我用不著你伺候了。”

再伺候下去,他得栽在這隻崽手裡。

等從宮裡出來,凌瑞坐在轎子裡,跟凌福肩膀挨著肩膀,他們倆說著小孩兒之間跳躍的話題。

“小七,你的作業寫完了嗎?”

“寫完辣,六哥呢?”

凌福:“……”

凌福沒有說話。

等進了學堂,趁著夫子還沒有來,他開始補作業。

其他小孩兒看他補作業,還特意湊了過來:“小六,你怎麼有沒有寫完作業?你總是寫不完作業哦。”

這些小孩兒說的雖然是實話,但凌福不是很愛聽。

凌福丟給他們一個白眼,然後一邊寫著作業,一邊回他們道:“我補不補作業,關你們什麼事?你們不要過來看我。”

“你坐在這裡,我們就可以看你。”

凌福不客氣的語氣,讓只是過來圍觀的小孩們也不怎麼高興了。

眼看著兩邊說話語氣都不好聽,凌瑞走過來,頂開了這些小孩兒,然後挨在六哥身旁,跟六哥說道:“六哥,快點寫,夫子快來了。”

有凌瑞發話,凌福這才沒跟那些小孩兒繼續吵,他埋頭專心的補著作業。

他昨天剩下來的作業也不多,在夫子到來之前,他堪堪的把作業給補完了。

可沒想到,他雖然及時補了作業,一個小孩卻站起來,對著夫子告起了狀:“夫子,小六昨天沒有完成作業,他是剛剛補好的。”

“我看見了,他補作業的字,寫的很壞。”

凌福:“?”

凌福小胖墩兒緩緩扭過頭,小胖臉兇狠的看向了告狀的小孩兒。

他這一看,小孩兒指著他又告了一狀:“夫子,小六瞪我!”

凌福:“……”

凌福接連被告狀,他氣到小拳頭都攥起來了。

夫子皺著眉頭,在聽完了告狀後,把凌福給叫了起來,讓凌福站著。

他著重檢查了凌福的作業。

果然,完成的很潦草。

夫子不提倡體罰,但他還是按著老規矩,罰了凌福重寫作業,且作業翻倍。

凌福本來就討厭學習,也討厭寫作業。

這麼一搞,他的憤怒值都拉滿了。

他不敢對著夫子發脾氣,但對著告狀的同窗,卻是在心裡狠狠記了一筆。

到了下課,他氣勢洶洶的扭過頭,去找告狀的同窗:“你是沒斷奶嗎?都這麼大了還玩告狀這一套?!”

“明明是你做錯了,你要是沒做錯,我就算告狀了,夫子也不會罰你。”

同窗小孩兒對著凌福也一點沒在怕的,他早上過來圍觀凌福時,只隨口說了一句話就被凌福懟,他對凌福也正不滿意呢。

眼看著戰火要燒起來,凌瑞邁著小短腿,快步走了過來。

他把六哥拉到了身後,自個兒挺直了小胸膛,維護著六哥:“小孩子才告狀,我六哥說的沒錯,是你不好!”

六哥又不是沒有寫作業,更不是抄了別人的作業,他就是早上補了會兒作業,這個小孩兒就告狀,一點都沒有同窗情。

“你少來說我。”

告狀的小孩對著凌瑞也有點不順眼:“夫子天天誇你,可你有什麼好的?你不就小了一點兒嗎?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我也背過書!”

這小孩兒對著凌瑞跟凌福,無差別攻擊著。

凌福拉下了臉,擼起了袖子,他對著小孩兒就是一拳。

場面開始漸漸失控。

凌瑞雖然人小小的,但他像頭小蠻牛似的,撞來撞去的,誰想打六哥,他就去撞誰。

這亂哄哄的場面,最後終結於夫子的到來。

夫子冷著臉,把他們全罰了一遍。

凌瑞垂著小腦袋,對著別人神氣,對著夫子就神氣不起來了。

他小手攥著六哥的衣服,把六哥衣服的衣角都給攥的皺皺的。

“小七,六哥會幫你寫作業的。”

“不用的,我自己寫。”

對於夫子罰的作業,凌瑞還是想自己寫。

兩隻小崽崽也是從這天開始,跟學堂裡的另一波小孩兒對持了起來。

他們兩隻崽,再加上他們的伴讀形成了一個小團體,而對面的幾個小孩兒,是另一個小團體。

他們兩個小團體,互相看對方都不順眼。

在學堂裡的小團體活動,影響到了小崽崽的心態。

他跟凌福在學堂裡,都待的不開心。

在乙字班的二公主凌萱,很快就知道了兩個弟弟在班裡跟人不對付的事兒了。

她親自來了一趟。

她過來時,給兩個弟弟帶了吃的,還揉著兩個弟弟的腦袋,說等休息了帶他們去打馬球。

凌萱很少主動來看兩個弟弟。

她走了後,另一個小團體的小孩兒有嫉妒的,也有不屑的。

有小孩兒嫉妒他們有一個溫柔對他們好的姐姐。

也有小孩兒冷哼不屑:“一個姐姐而已,有什麼了不起,姐姐又不值錢。”

他最後那句話,還讓凌瑞又給了他一拳。

學堂裡鬧得不可開交,凌瑞回宮後,小臉上的表情都是臭臭的。

他臭著表情的小臉,不給儀貴妃看,偏給凌帝看。

凌帝看著坐在他寢宮地上,玩小玩具都帶著氣的崽崽,擰起眉頭,納悶的問著祿光:“是朕招他惹他了?”

“陛下說哪裡的話,小殿下這一看就是從外面帶回來的情緒。小殿下對您孝順著呢,您都說了不用他伺候,你瞧瞧,這幾天他還是天天的都來伺候您,小殿下對您,是一片孝心吶。”

他這話說的,讓凌帝眉頭都挑了挑。

他早幾天就跟小崽崽說了,用不著這隻崽伺候。

可小崽崽很有骨氣的表示,他借的錢錢,他雖然現在還不上,但他一定要把利息還上。

這麼有骨氣的崽,讓凌帝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他坐在自己的位上,看著把木頭小馬車都拆了的崽,看了又看,然後起了身,走過去問他:“你這是怎麼了?”

“是跟小六鬧不快了?還是你三哥不帶你玩兒了?”

小崽崽嘴巴抿得緊緊的,不說話。

在凌帝問了第二遍後,他才搖了搖搖小腦袋:“六哥跟我玩兒,三哥也帶我。”

他提到了三哥,順口反問著凌帝:“爹爹,三哥又粗去了嗎?”

“嗯,好像是出去了。”

凌瑞聞言,木頭小馬車也不拆了,他心裡不是很踏實。

他從地上爬起來,扶著凌帝的腿,擠到了凌帝的腿中間,仰臉跟坐著的凌帝說話:“爹爹,壞人抓了嗎?”

他知道爹爹派了很多很多人進去抓壞人,他也一直在催著爹爹,但壞人抓到了沒有,他還不知道。

如果壞人沒有抓到,他就不能讓三哥總是往外跑了。

凌帝低頭看著自家崽崽,他語氣隨意道:“抓到了。”

在那個瘋子被抓回來後,他派進去的人,又在山裡頭抓了幾個作惡的壞人。

這些壞人實在可惡,他讓本地的官員在審過之後,把他們都判了死刑。

這些判死刑的事兒,他並不想讓小崽崽知道,怕汙了小崽崽的耳朵。

凌瑞看他說抓到了,頓時鬆了口氣。

“太好辣。”

“壞人抓到了,三哥可以去玩兒。”

沒有那些壞人在,三哥肯定會很安全。

凌瑞拍拍心口,一副如釋重負的小模樣。

凌帝捏他小臉:“你倒是關心你三哥。”

“三哥病了,要關心的。”

凌瑞對著凌帝也提醒了下:“爹爹多關心三哥呀,像愛小七一樣,愛一下三哥!”

為了讓凌帝關愛三哥,凌瑞還掰著手指頭,對著凌帝數了他應該做什麼:“要誇三哥,抱抱三哥,唔,也可以讓三哥來睡覺的。”

到時候,他可以睡在床的最裡頭。

他這麼小小一點兒,在床上佔不了多大的位置,不會擠到爹爹跟三哥。

凌帝:“……”

凌帝想想自己都過了十歲生日的三皇子,再想想對著三皇子抱抱誇誇□□覺的情形,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毫不懷疑,如果是三皇子聽到這些話,一定跟他是同一個反應。

有些事情,對面前這隻小崽崽做著可以,但對著另一個再過幾年就能娶妻生子的孩子,就略顯不好了。

“不說你三哥了,我看他被你帶的,近來也愛出去了一些。”

凌帝在說完這一句後,就帶過了這個話題。

他把小崽崽給抱起來,問他道:“這幾天是誰惹你不高興了?怎麼天天都臭著小臉?”

“我,我不告狀的。”

凌瑞想說是同窗小孩兒惹了自己不高興,但他又不想告狀,所以只能憋著,把自己的小臉都憋得臭臭的。

凌帝問不出來,也沒有非要追問。

而這邊兒凌帝跟凌瑞在寢宮裡待著,另一邊,凌奕也正從村子裡回來。

水水娘在給他探過脈後,說出了他的病。

“你這病,我能治。”

水水娘在給他探了兩回後,才開了這個口:“只是你這病所需的藥方,不是普通的藥方。藥方上所需的藥,也都是極難找的。”

“藥不成問題,只要能治我這病,什麼藥我都能尋來。”

凌奕在聽說自己能被救治後,臉上並沒有什麼欣喜若狂的表情,他只淡淡笑著,好似聽到了再普通不過的話。

若是放在以前,他得知自己有救,許會激動些。

可這幾天跟水水還有水水娘接觸下來,他對水水娘有些不喜,連帶著對水水娘說的這些話,都持懷疑態度。

甚至,相比較於水水娘,他更期待著水水。

他把自己的手腕遞到過水水的面前,讓水水給他探脈,他問過水水:“你會探脈麼?”

水水點點頭,說道:“很簡單。”

水水娘在給凌奕探過脈後,給凌奕開了些藥,跟他說了要怎麼熬煮。

而水水在給凌奕探完脈後,他抬眸注視著凌奕,只說道:“不要吃藥。”

凌奕對著水水娘反應淡淡,對著水水卻是笑出了聲:“看你這認真的小表情……你要是真的給我看好了,你就真是小神醫了。”

這麼小的小神醫,目前還舉世未聞。

水水被笑了,也不惱。

他慢吞吞的重複道:“不要吃藥,我會找藥。”

他不讓凌奕吃藥的意思,是他會找到讓凌奕能吃的藥。

凌奕對他的話沒有表態,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

臨走時,水水倒是拉住了他,難得主動的問他道:“小七。”

小七好幾天沒有過來了。

凌奕算了下日子,回他道:“明日休息,他明兒過來。”

“嗯。”

水水鬆開他,站在原地不動了,等著他走。

凌奕跟他道了別,轉身上了馬車離開。

第二天,凌瑞跟著凌奕果然過來了。凌福沒來,他說他在宮裡還有事。

這回過來,凌瑞的心情都高興了起來。

他拉著三哥的大手,跟三哥說道:“三哥,你安全辣。”

為了確定三哥的安全,凌瑞還高高興興的,又給他預知了一遍。

他這些天給三哥加侍衛,催爹爹抓壞人,為的就是讓三哥好好的。

可預知畫面出來,凌瑞興高采烈的小臉,一下子凝固住了。

他幾乎是瞬間就瞪圓了眼睛,看三哥的眼神,都帶著不可置信。

“三哥……怎麼還是倒黴蛋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