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行宮跟沈府都折騰的不輕。

儀貴妃陪著小崽崽睡下後,凌帝沒睡,捏著小崽崽的手,他在旁邊要隨時注意著小崽崽還會不會起熱。

他做的這事,原應該讓宮人來做的。

可回回身體不舒服的小崽崽,這種時候都不要外人挨著碰著。

他沒讓儀貴妃守,只能自己這麼守了一夜。

快天亮的時候,小崽崽的溫度又高了一次,這回沒給他灌藥,而是隻用溫水擦了身子,就把他的熱給暫時退下去了。

“陛下,你休息吧,我來看著他。”

儀貴妃好歹睡了半夜,狀態比凌帝要好的多。她讓凌帝休息,自己繼續看著崽崽。

吉燕又燉了湯來,給迷迷糊糊的小皇子餵了湯。

“娘娘,總是喝湯也不是法子,還是要讓小殿下開口吃些東西。”

“他不願意吃,硬餵給他也要吐出來。”

儀貴妃擰著眉頭,對這種情況也是束手無策。

小皇子深夜宣太醫的事兒,在行宮裡自然是瞞不住的,凌奕揹著皇后,帶著水水過來了一趟。

他們倆過來的時候,小崽崽剛好醒著。雖然醒著,但小臉很沒精神。

“小七。”

水水走過來,握住了小崽崽的手。

凌奕跟儀貴妃行了禮後,也走到了近前,他把小崽崽從儀貴妃懷裡抱了出來。

儀貴妃見他們倆過來,也沒有留下來打擾他們。

“你們陪著小七吧,本宮還有事要做。”

儀貴妃說完,轉身離開了。

屋子裡沒了其他人,凌奕低頭問著凌瑞:“怎麼回事?我剛才過來的時候還看見凌福宮裡的人了,凌福昨天夜裡也哭了幾次。”

但凌福許是平時吃的多,身體也好,所以他夜裡只是哭了幾次,人並沒有起熱。

凌瑞靠在三哥懷裡,不想說話。

凌奕跟水水見狀,也沒有逼著他說,而是問了蔣言跟陳州。

陳州挑著重點,跟凌奕說了這次的事。

凌奕跟水水聽到後,都覺得一陣惡寒。

“小七,不怕,三哥給你出氣。”

凌奕雖是個病秧子,但身份到底尊貴,去整治沈府的大少爺,簡直是小事一樁。

水水也慢吞吞的開了口:“小七,我有藥。”

凌瑞的小耳朵動了動,啞啞的小聲音問道:“什麼藥?”

“很多藥,不太好的藥。”

水水站在他面前,跟他介紹道:“可以讓他做噩夢,他會產生幻覺,幻覺裡,貓貓會去找他。”

“有灑在他的傷口上,讓他再也好不了……痊癒不了。”

水水一樣一樣的介紹著藥,凌奕聽得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不是會給人治病嗎?怎麼連毒藥也會做?”

水水歪了下腦袋,跟他對視了一眼,說道:“一樣的。”

給人治病或者給人下毒,沒有什麼區別的。

凌瑞吸了吸鼻子,沒有挑選水水給的藥,他只說道:“可以給沈二治病嗎?”

二少爺的身體要是好了,在府裡肯定比沈大更有話語權。

“可以。”

雖然水水說了可以給沈二治病,他們也沒有挑現在的時間過去。

現在沈家還在亂著。

沈夫人此次雷厲風行,在沈大捱了板子後,又命人將他囚禁了起來。

柳姨娘在期間不管是裝暈還是裝病,都沒讓沈老爺心軟。

沈家的大夫,按照沈夫人的吩咐,把小少爺的情況說的兇險萬分。

沈老爺在孩子的事情上,原本就覺得對沈夫人有虧欠,所以這回,看著床上的兩個孩子,他也沒臉對著柳姨娘心軟。

沈府足足折騰了幾天。

柳姨娘被剝奪了一切的權利,沈大也是,他們倆被困在後院,不得外出。

而沈大的傷,說來也奇了。他明明用了最好的傷藥,但傷口卻不見好轉,反而都有了腐肉。

沈夫人在得知這個情況後,只冷冷淡淡的說了一句:“他這樣子,還比不得被他虐死的貓貓悽慘呢。”

“他如今老不好,老爺,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是被他虐死的貓貓回家了?我聽上了年紀的老人說過,貓這種東西最是通靈。”

沈夫人說這話的語氣雲淡風輕,但沈老爺卻有點受驚。

沈老爺對這些靈異怪談,還是有些在意的。

他一次都沒看過沈大。

而被關起來的沈大,對著哭哭啼啼的柳姨娘,虛弱的說道:“娘,眼下這情況,哭是不頂用的。”

“你得為兒子找條生路。”

柳姨娘順風順水了這麼久,如今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危機。她早些年還有些腦子,但現在她在後院裡順當的生活了這麼久,論起謀算來,早不如從前了。

“兒啊,你說,娘現在還能為你做點什麼?你爹整日在夫人的院子裡,根本不想看到娘。”

“我讓人跟他說了你的傷,他也不在意。”

“我就知道,他心裡是最重視嫡子的。”

沈大聽著沈夫人說這些,他發白的臉上沒有什麼慌亂,神情也一如既往的鎮定。

他輕聲道:“無妨的,我們還有翻盤的機會。”

“爹爹現在是在氣頭上,但等過陣子,他的氣就會慢慢消了。他最看重利益,只要我做出些讓他滿意的事來,他就會原諒我。”

沈大說到這兒,以前心裡已經有了主意。

他的主意還不止這一個,他輕聲細語的說道:“若是這個辦法不成,還有一個法子。”

“把他們都毒死,到時候扯個替死鬼出來。”

沈大說起把人毒死時,臉上還有些快意:“沈夫人,我爹,沈回,沈堂,讓他們都死。”

“沈二留著,他身子不好,但好在是個嫡子。”

“我們明面上讓沈二接下這沈府,但到時候沈二這破爛身子,還不是由我們做主。”

沈大的這些話,一字一句說得清楚。

柳姨娘感覺這些話,還不像是臨時能想出來的。她兒子似乎是早就有了這些打算。

“好。”

柳姨娘摸著沈大的腦袋,不覺得要弒父弒母弒弟的兒子有多可怕,她只噙著淚,為兒子開脫道:“都是他們逼的我兒,為了幾隻小畜生,他們就想讓我兒死。”

“死的就該是他們。”

柳姨娘心疼的抱著兒子,又哭了會兒。

而沈大等她哭完,把自己寫的一封信,拿給了柳姨娘:“娘,爹他最想攀上的就是祝大人,可祝大人看不上爹,你把我的這封信交給衙門上的孫師爺,請師爺把信給祝大人過目。”

“祝大人看不上爹,無非是覺得爹的性子弱,成不了大事。我在信上說了,若他肯幫一幫我,等事成,我就是他的人,且沈家三分之二的家產,我都願雙手奉上。”

柳姨娘接過信,她有些緊張,但也還是對著兒子點了點頭:“娘一定幫你送到。”

柳姨娘拿著信離開。

而她剛從沈大的房間出來,就有人亦步亦趨的跟著她,擺明了是在監視她。

時間一點點過去。

行宮裡的小崽崽,在家裡修養了好幾天才去上學,他去上學的時候,剛好沈堂跟沈回也來了。

他們幾隻崽崽這還是在沈府道別後,頭一次見面。

沈回看看凌瑞的小臉,覺得他好像瘦了一點兒。

幾隻崽崽彼此對視著,誰也不說話,之前一直跟沈回玩兒的小孩兒,還不知道他們一起經歷過一些驚險的事兒。

這會兒看他們這麼對視著,一個最愛捧著沈回的小孩兒,擼起袖子,講義氣的衝了上來:“小七,你是不是還想打架!我們可不怕你。”

他對著凌瑞放完了話,又對著沈回說道:“沈回,要不要上?”

沈回:“……”

沈回一巴掌拍到了他的手背上,說道:“不上!”

他看起來像是要打架的樣子嗎?

凌瑞走過去,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你,你後來怎麼樣了?”

沈府後來發生的事,凌瑞還不知道。

沈回指了指椅子,小大人似的說道:“你先坐下來吧,等坐下來我們再說。我們府裡這幾天發生了好多事,對了,我娘說,想再見你一面,說是要好好招待你。”

來自大人的邀請,懂禮貌的小崽崽沒有拒絕。

他點點頭,說道::“等放學了我再去。”

沈回:“好。”

這會兒夫子還沒來,沈回把椅子拉到了凌瑞旁邊,跟他說了這幾日府上發生的事:“我娘把大哥給關起來了,大哥的傷一直都不好,他中間感染了,差點死了。”

“我也病了,但我本來早就好了的,我娘說我沒好。我大哥只要一危險,我娘就叫大夫來給我看病。”

“然後我爹來看我,不看我大哥。”

“還有,昨天柳姨娘好像要出去,但被我娘攔住了,我娘不知道為什麼,搜了柳姨娘的身,現在還把她關著的。”

“洛城出了一則新的法條,以非人手段虐殺貓狗及其他非食用動物的,都要去蹲大牢,我大哥的傷還沒好,就被拉走了。”

說起最後一個訊息,沈回的臉上都帶了點輕鬆。

他大哥這麼壞,但他知道,他爹肯定不會真把大哥給打死。

而跟這樣的大哥在一個府裡生活,沈回跟沈堂都很害怕,他們倆現在天天跟著沈老爺還有沈夫人一起睡。

現在好了,大哥被帶走,他跟沈堂也用不著這麼害怕了。

他們幾隻崽崽的小腦袋湊在一起,互相說著話,看的剛才還想幫著沈回打架的人,都傻了眼。

“小六小七,你們生病了嗎?我被嚇病了。”

“我也被嚇病了。”

不是很禁嚇的小崽崽,說起這個,小臉蛋都皺了起來:“我爹爹給我餵了好苦好苦的藥,我不喝藥,他掰我的嘴巴餵我。”

沈回也同樣小臉痛苦:“我也是。”

凌福雖然沒有喝苦藥,但也食慾不振了好幾天,他們這幾隻崽崽這幾天都不好過,想到這幾天是怎麼過的,他們都討厭極了沈大。

沈回說著說著還有點納悶:“這次洛城出的法條,好巧啊,而且抓走我大哥的人,怎麼知道我大哥虐貓貓的。”

凌瑞“唔”了一下,跟凌福對視了一眼。

他們倆心裡都門兒清,這次的法條,是他們爹定下來的,但想到夫子說的,不可以在這裡強調身份。

他們的身份特殊,一旦暴露出來,既可能引得別有用心的人對皇嗣不利,也有可能讓學堂的小孩兒攀附他們。

到時候,這教書育人的學堂,就要變味兒了。

“是,是有點巧。”凌瑞附和的說道。

他們又聊了一會兒,夫子過來,還給他們帶了新同學,是李府的小少爺,年紀比較小的李三李四,都來了這個班。

凌瑞看見他們來,眼睛都亮了一下。

沈回看見李府的小少爺,也愣了愣,他是認識李府少爺的,只是李府跟他們沈府不一樣。

他們沈府,有錢身份低。

李府出了位德妃娘娘,德妃娘娘膝下還有個四皇子,而李府的底蘊足,家裡有好些做官的。

他見過李府的少爺,卻從來沒跟李府的少爺說過話。

在夫子介紹了他們的名字後,過來的兩位小少爺抱著書本,落了座,只是沈回注意到,他們從進來到落座,目光好像一直在看小七。

一節課上完,李三跟李四直接圍到了凌瑞面前。

他們倆把來時帶的一些吃的,塞給了凌瑞:“小七,這些都給你。小六,還有你的,蔣言陳州也有。”

李三跟李四的心情是肉眼可見的好。

凌瑞不怎麼想吃東西,他只問道:“你倆今天怎麼這麼高興啊?是因為來上學了嗎?”

李三:“那倒不是。”

李三:“我四哥的胳膊好了。”

他們全家人最在意的就是四皇子的胳膊,如今胳膊好了,他們家裡的人自然是欣喜萬分。

他們已經得知了訊息,是七皇子堅持不懈的給他們四皇子找藥,這才讓四皇子的胳膊恢復如初。

這對李家來說,是分大恩情。

凌瑞呆了下,問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訊息?”

“早上。”

凌瑞:“……”

凌瑞早上出門的時候,就沒聽見訊息。可能是訊息傳回來了,但還沒有人告訴他。

“好了就好呀。”

凌瑞彎了彎眼睛,幾日以來終於高興了一回。

他此刻想的只是治好四哥的胳膊,其他想法什麼都沒有。

而他不知道的是,若是四皇子真損了胳膊,便再沒有坐上皇位的希望,皇位上不可能有身體受損的人。

如今他治好了胳膊,也讓德妃的希望能再次燃起。

“小七,放學了來我家呀。”

李府的兩個少爺雖然小,但他們已經被家裡人耳提面命的教過,他們務必要跟七皇子交好。

就算沒有家裡人的提醒,兩個小少爺也挺喜歡跟七皇子玩兒。七皇子可愛又軟乎,他們看著就喜歡。

“我不去辣。”

凌瑞搖了搖腦袋,說道:“我要去沈回家裡。”

他已經答應過了沈回,不可以再答應李三。

李三被他拒絕,也不惱。

“好吧,那你明天再去我家?我家裡有好多玩具,我們可以一起。”

“嗯!好呀!”

一群崽崽們在學堂裡上課玩耍著,隨著沈回跟凌瑞的和解,崽崽們之間的氣氛也好了起來。

他們人多,有好多遊戲可以一塊玩兒。比如捉迷藏,丟手絹,彈珠子,扔石子……

崽崽們不分身份,在一塊兒玩著,一張張的小臉上都帶著乾淨的笑。

他們在學堂裡玩著,沈府裡,柳姨娘的面上看著冷靜,但心裡已經魔怔了。

她兒子告訴她的第一條路,已經走不通了。

現在,他們只剩下第二條路可以走了。

想到被帶走的兒子,再想想她讓人打聽到的,沈夫人會邀請沈回跟沈堂的朋友來家裡吃飯。

她的眼底劃過一抹恨意。

她的兒子去坐了牢,這些孩子倒是無憂無慮,繼續過得這麼高興。

她絕不能讓他們這麼順心。

柳姨娘換上素衣,不再吵鬧,只對著沈老爺誠心認著錯。

這些大人間的事兒,崽崽們都不知道。

在學堂瘋了一天的崽崽們,下了學,組團去著沈家。

在去沈家的路上,小崽崽還挺知道規矩:“去做客,要帶禮物的。”

他們得先帶了禮物再過去。

沈回跟沈堂疑惑的看著要帶禮物的凌瑞,同時問道:“你上回來我們家,也沒見到禮物啊。”

上回這幾隻崽崽全都是空著手來的。

凌瑞瞅瞅他,問道:“你要聽實話嗎?”

身堂:“要。”

凌瑞:“我上回去你府裡,是要去打你的。”

他當時看沈堂不順眼,怎麼可能還給沈堂送禮物。

沈堂被他說的閉了嘴。

馬車在街上繼續走著,走著走著有人倒到了他們車,陳州看得清楚:“是碰瓷!”

以前在都城裡,偶爾也會有碰瓷的人,這種現象好像不管在哪個地方都有。

陳州皺著眉頭,想把人給打發走,但想把這種人打發走,一般都要給點兒錢。

一聽到要給點錢,零花錢很不富裕的小崽崽,露出了守財奴一樣的摳門小表情。

“不給錢。”

小崽崽捂著錢袋子,他的錢袋子裡只有一點點的錢。

這一點點的錢,他都要省著花的。

小崽崽探著腦袋,看在倒在地上的人,倒在地上的人抱著腿,哎喲哎喲的叫道:“你們這馬車撞了我,得負責!”

對於這種碰瓷兒的,而且依次是專業碰瓷兒的,小崽崽繃著包子臉,掀開轎簾,毅然決然的爬下了馬車。

他在爬下去後,小身子啪嘰往後一倒,然後也叫了起來:“哎呦,欺負小孩兒辣!這裡有人欺負小孩兒!”

“我沒有錢的,有人要騙小孩兒的錢。”

小崽崽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漂亮的小臉蛋兒搭上糯糯的小嗓音,怎麼看都怎麼比身旁那個邋遢的老頭要招人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