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滿意。”

立秋一句話,叫張由的臉色比吃了屎還難看。

“顧長安家裡現在能用的就三間房,這些東西能把三間房塞得滿滿當當,將來你們另外幾間房修好了,也足夠用了,你還有哪裡不滿意的。”

張由是個讀書人,臉上總是帶著笑,說話慢條斯理,很和氣。

從前對立秋說話總是溫溫柔柔的,這幾日被立秋逼得,都快變成第二個劉氏了。

尤其是那雙眼睛,發起狠來,和劉氏一模一樣。

“誰家陪嫁的家物什是七零八落的?用秋菊的話說,沒有一把椅子是成對的,擺在廳堂裡給誰看呢?三哥不嫌寒磣麼?”

說實話,這些傢俱都是新打的,放在莊戶人家已經很能看了。

立秋就是存心挑刺,哪怕張由今日給的嫁妝都是用上好的櫸木打的,她也要說幾句不好聽的話。

她就是要張由心裡不舒坦。

誰叫張由存著害人的心思呢?

活該!

“立秋,我勸你見好就收。”

張老蔫咳嗽了幾聲,雖然沒罵人,但一句見好就收,還是威懾力十足。

張由趕緊跳出來打圓場。

“爹,立秋也不是故意的,是我這個做哥哥的無能,沒有足夠的錢給立秋置辦好東西,立秋生氣也是應該的。”

他連連嘆氣,看起來著實可憐,顯得立秋不知道好歹。

就連秋菊都看不下去了。

“立秋,這麼短的時間內,想要湊齊一套好傢俱,確實不大容易,要不,就先湊合著用這些傢俱?”

秋菊的面子,立秋還是要給的。

她點點頭,算是預設了:“那麻煩三哥明日找人將這些傢俱都抬到長安哥那裡吧,哦對了,傢俱不配套也就算了,那張嫁妝單子上其他的東西,總不難得吧?”

除了這些大的家物什之外,張由還得給立秋準備米麵糧油,綢緞細棉布,頭面首飾。

東西多又雜,但都是有錢就能買到的。

張由咬咬牙,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你就安安心心繡你的嫁衣,這些東西我都會幫你準備好。”

秋菊聽說立秋在繡嫁衣,說什麼都要跟著立秋去看看。

立秋拗不過她,只好把那件還未完工的喜袍拿出來給她看。

“哎呀,這衣裳是你裁剪的?立秋,你可真厲害!”

秋菊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看那些細密整齊的針腳。

“不是說你在繡嫁衣嗎?嫁衣在哪兒呢?叫我看看。”

立秋抿嘴笑:“我就這麼幾天的功夫,哪裡來得及繡嫁衣呢?是長安哥在縣城的七秀坊,直接買了一套嫁衣。”

秋菊嘖嘖舌:“在繡坊裡買的?長安哥真有錢。”

“他就這麼點錢,這次為了娶我,全花了,往後過日子,我倆得勒緊腰帶,處處都要節省。”

秋菊抱著那件喜袍,豔羨得不得了:“那也比在咱家裡強,立秋,我真羨慕你,以後就能自己當家做主了,想睡到什麼時候就睡到什麼時候,想吃啥就吃啥,哪怕少幹一天活兒,也不用擔心被人罵。”

立秋拉著秋菊的手摩挲著。

秋菊其實長得挺好看的,哪怕穿著劉氏的舊衣裳,也難掩這個年紀的驚豔。

要是吃得好一點,養得白一些,秋菊一定是清溪鎮最好看的姑娘。

希望張家人有點良心,給秋菊找個好人家,讓秋菊過上吃飽穿暖不用挨打受罵的好日子。

兩個姑娘依偎著,一起說著針線上的東西,忽然聽得正房那邊傳來吵鬧聲。

秋菊一個激靈跳下炕:“好像是二嫂和大嫂吵起來了。”

她想出去看看,一隻腳已經邁出去了,又打了個哆嗦,縮了回來。

“大妮還在二嫂家躺著呢,我先領著小虎子和二妮回去,孩子們還小,別再被嚇著。”

立秋嘆了一口氣。

秋菊就是大妮長大以後的樣子。

以前家裡婦人們吵架,秋菊和她都去勸過,但往往吵著吵著,婦人們的氣兒不順,就把氣兒撒在她們身上。

於翠花和陳雲芳自然是不會打她們,但一番陰陽怪氣指桑罵槐肯定是少不了的。

劉氏則直接上手就打,第二日還會餓她們一天。

幾次下來,秋菊就不大敢過去勸架了。

被嚇病了的大妮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孩子生在這樣的家裡,真是造孽。

那邊正吵著架,自然就沒人做飯。

立秋肚子餓了,徑直去了灶房,翻出大米,取了幾個雞蛋,從牆上摘下一塊臘肉,做了個大蔥炒臘肉,蒸了一碗雞蛋羹,又做了一盆大米飯。

飯剛做好,家中的幾個男人聞著味兒就過來了。

立秋當著他們的面,將各樣飯菜都舀了一大半出來。

張老蔫一愣,隨即不滿地咳嗽了幾聲:“立秋,你這是做啥?你把菜都挖走了,家裡人吃啥?”

“爹,這桌子上不是還剩了一些嗎?僅夠你們幾個人吃的,要是覺得菜不夠,我再去舀點鹹菜出來。”

“那你挖走的那些呢?”張老蔫不依不饒,“你這兩天越發沒個規矩了,我聽你娘說,前幾天她買了一塊五花肉一條魚,都被你給霍霍了,過日子可不能這麼過,要是你娘像你這樣,咱家這日子早就過不下去了。”

“爹,你說啥呢?我怎麼就霍霍五花肉和魚了?”

立秋搬了一把椅子,笑著坐在張老蔫對面。

“那天娘摔了一跤不能動,叫我做飯,我是把五花肉跟魚都做了,還用了幾個雞蛋,可大嫂二嫂,還有秋菊大妮二妮,都吃了,那既然這肉和魚是進了咱們自家人的肚子裡了,那就不能叫霍霍。”

“什麼自家人的肚子!”張老蔫把筷子狠狠一拍,氣沖沖地呵斥立秋,“我和你三個哥哥吃了嗎?男人都沒吃,你們幾個老孃們兒吃什麼吃!你二嫂肚子裡有咱們張家的男娃娃,她吃了也就吃了,你們幾個吃什麼!”

現在的立秋壓根就不怕張老蔫,她氣定神閒地笑了幾聲。

“我們婦道人家就不是人了是嗎?就不能吃好的了是嗎?就只許你們男人吃好的是嗎?爹,你可別太欺負人!可別忘了,你也是從老孃們兒肚子裡爬出來的!”

“元立秋!”

張大郎一腳踹翻了椅子。

“你是不是找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