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著萬里山河的屏風之後,隱約能看見一道模糊的人影,屋裡飄蕩著淡雅的薰香氣息,還挺有閒情逸致的。

沈昭寧按捺下心頭的緊張,走向了屏風之後,袖中的銀針飛出,另一隻手也舉起了機關弩。

那人反應異常迅速,一拍桌子借力騰空翻滾一圈,躲過了銀針。

在看見她手裡那玩具一般的機關弩時,眼裡閃過一抹戲謔,並沒有當回事。

“沈小姐,何必對在下這麼大的敵意呢?好歹咱們在貨船上也算是生死與共過了,在下還算救了小姐一命吧?”

沒錯,此人正是北漠的楚王北宮良鈺,沈昭寧心下也是有幾分意外,沒想到他還沒回北漠。

也是,他和大南國的叛賊不清不楚,走私兵器案也跟他脫不了干係,現在君北承拿到了賬目,他能放心走才怪。

看著步步逼近的男人,她眼神徒然冷了下去,冷聲糾正:“是挾持,我覺得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

她不需要知道那晚的事有沒有被北宮良鈺看見,只要讓他閉嘴就好了。

北宮良鈺眼裡閃過一抹濃厚的興趣,他一直以為這個女人是個軟弱的小女子,沒想到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不過他今天不是來殺人滅口的,而是來談交易的。

笑著抓向沈昭寧手裡那把玩意兒似的木頭弩:“你殺不了我,何不如坐下來跟我喝杯茶好好談談?”

話音剛落,極致尖銳的弩箭便擦著他的脖子飛了過去,在他的手臂和脖頸上留下了可怖的血痕。

他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住,後知後覺出了一身冷汗,要是剛才沈昭寧想要殺他就已經得逞了。

一把玩具木頭弩竟然能有這麼大的威力!

沈昭寧後退兩步站在了安全範圍之內,再次用木頭弩對準了北宮良鈺:“你覺得我能不能殺了你?”

北宮良鈺看了一眼胳膊上滲出的血跡,輕笑出聲,收起的摺扇在掌心有節奏地敲打著:“當然,不過你不敢殺我不是麼?”

確實,在公主去北漠和親之前,北漠的楚王在大南朝出了事朝廷必然會深究,她不想招惹麻煩而已。

否則剛才她就已經要了北宮良鈺的狗命,被人威脅的感覺真是討厭極了!

“我也知道你的一個秘密,我們可以互相保密,別再找我麻煩,不然下次弩箭就會出現在你的脖子上!”

北宮良鈺一臉意外:“我的秘密?說來聽聽?”

沈昭寧不耐煩地吐出了一口火氣:“你身邊那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是鮫人,這個算秘密嗎?”

話落,北宮良鈺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眼神也變得深邃起來,隱隱流淌過一陣殺氣。

和鮫人族的關係大概是他最大的秘密,他不知道眼前的女人知道了多少,或者只是在河裡看見了而已。

原本只是打算交易,現在他要考慮的是是否要滅口的問題。

沈昭寧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心裡在盤算著什麼,她只想速戰速決:“你我都掌握著對方一個秘密,不如互不干涉,否則只能魚死網破,你覺得呢?”

短暫的沉默之後,北宮良鈺突然笑了起來,細長的眼尾越發上挑,像極了一隻狡猾的狐狸。

直到沈昭寧的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他才止住笑聲壓低聲音神秘地開口:“你有證據嗎?沒有,可我有你才是齊王妃沈昭寧的證據,你現在沒有跟我談條件的資格……”

那一刻,沈昭寧所有的僥倖都化成了泡沫,果然被發現了,不只是那晚上的事,連老底都被人翻了出來。

現在她更擔心的是北宮良鈺能查到,那君北承是否也能透過某種渠道查到這件事。

她臉上的慌亂根本藏不住,北宮良鈺瞅見空檔,快速出擊奪下了她手裡的機關弩。

一手勒著她的脖頸,一手拿著機關弩饒有興致地把玩:“這小玩意兒倒是有趣,你做的?丞相府嫡女沈昭寧,齊王妃,仵作沈林,戰王君北承的寵妾,還會做這麼精巧的機關弩,你身上還有什麼驚喜?”

沈昭寧頭皮發麻,索性擺爛:“你是怎麼知道的?”

君北良鈺沒繞彎子,在她耳邊噴灑出熾熱的呼吸:“五年前齊王大婚那天戰王追捕逆賊至城外護城河,遭到暗算,恰好本王的人也在附近,這不,意外觀賞了一場活春宮,誰能知道齊王府的新娘子會在城外和戰王廝混……”

“閉嘴!”沈昭寧聽不下去打斷了他的話,可以確定對方是真的查了個徹底,沒有一點摻假。

說什麼他的人恰好在場,多半是也和逆賊勾結參與其中,所以才會碰巧撞見。

北宮良鈺無所謂地放開她坐了下來,將泡好的茶倒在了晶瑩剔透的杯子裡,放到了對面的位置。

也不管沈昭寧願不願意坐下,喝不喝,又拿出了一根金簪放在了桌上。

那是當初沈昭寧離開京都那晚,給車伕的辛苦費,也是她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

“現在戰王還不知道你的兒子是他的骨肉吧?更不知道你就是那個和他共度一夜的女人,而你之所以瞞著他,是因為他一定容不下那個毀他聲譽的女人!”

“你的妹妹,如今的齊王妃也在暗中追查你的下落,要殺人滅口,你現在無路可退,你的秘密遠比我的秘密大得多,你覺得呢?”

沈昭寧最終還是坐了下來,北宮良鈺著實抓住了她最大的把柄,關乎自己和兒子的性命,她只能忍氣吞聲。

“你要我做什麼直說,不用拐彎抹角的。”

北宮良鈺輕搖著手中的玉骨折扇,笑不達眼底:“戰王手裡有一份賬目,我要你拿出來交給我,你只有十天時間,否則你的秘密就會傳遍整個京都城。”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加上她從屍體的記憶裡得到的半份賬目,現在君北承手裡有完整的賬目。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按兵不動,沒有將賬目交出來懲治名單上有關的人,但她一旦這麼做了,就真的把自己推到了死路上。

君北承能容忍一個毀了他清白的女人?還是更能容忍一個勾結敵國的逆賊?

這兩者都挺可怕的,但前者至少還有機會能獲得一絲生機,只要君北承能保住她一切都不是問題。

但若選了後者,她將會四面楚歌,再也沒有機會過上安穩的生活,小命也難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