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苗整天在家坐立不安的,總覺得一定有人看見她抱孩子回家了,她想出去探探風頭,又唯恐正撞到槍口上,那感覺就是頭頂上懸了一把刀,卻不知道刀什麼時候掉下來,時刻提心吊膽的。

二苗壓力很大,卻不敢跟任何人吐露一個字,包括苟富貴,苟富貴本性老實善良,在家裡雖然比較聽話,萬事都讓著她,但是在大的立場上苟富貴還是站在正義的一方。

晚上,二苗又開始失眠,她翻過來、覆過去的就是不能入睡,為怕苟富貴看出端倪,只要苟富貴一動彈,她還立馬裝出熟睡的樣子,兩天下來,二苗就受不了,一天到晚沒精打采的。

苟富貴食指放在鐮刀的刀口上,小心的試探著鐮刀的鋒利程度,然後拿出一截小樹枝,輕輕一劃,樹枝應聲而斷,他滿意的點點頭,扭頭就看見二苗坐在小板凳上,倚著門框呆愣愣的看著一個地方不動,說是盯著一個地方,卻又不似盯著那裡,就感覺二苗目光沒有焦距眼神渙散,苟富貴眉頭一蹙,關心的問道:“花她娘,你咋的了,是不是哪裡不好受,咋看著一點精神都沒有?”

二苗一邊沉浸富貴同志的磨刀聲音中,一邊胡思亂想,她感覺那個有節奏的“刺啦”聲讓她非常安心,正把思緒放的遙遠,富貴突然說話把她嚇了一跳,她把視線拉回卻不敢說實話,只是諾諾的:“可能是累著了,一會兒我去床上歪一覺就好了。”

“哪不好受你就說,趕緊看,過兩天就要割麥了,你要是在這當頭上病了可要耽誤大事哩。”苟富貴放下手中的鐮刀走到二苗身邊,將手覆到二苗的額頭上試探了一下,放心了:“嗯,不燒,那你快去歇著吧。”

二苗揚著頭,眼珠一瞬不瞬的盯著富貴的臉,她知道自己長的醜,可富貴不嫌棄,富貴的眼中都是關心和心疼,這輩子能和富貴成夫妻真是她前生修來的,二苗就覺得眼眶發熱,有叫淚水的那個東西正慢慢的溢位來,她抓住富貴的手將自己的整張臉都貼在富貴的手心裡,雖然寬厚粗糲的大掌上滿是老繭,她卻只感覺到了溫暖,二苗喃喃著:“富貴,你真好。”

老爺皇天來!花她娘這是中了啥邪了?富貴同志嚇的一激靈,二苗什麼時候這麼溫柔過?也就在剛成親的那一年裡有過,以後的日子裡,二苗對他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頤氣指使。這都多少年了,他都忘了二苗溫柔起來是什麼樣子,這不年不節的,花她娘突然這樣,還…還真是太不習慣!

富貴捱罵挨習慣了,二苗突然來這麼一出,富貴就覺的渾身不對勁,他先在院子找了一下棗花,沒發現棗花的影子,想來可能去找村裡小夥伴玩了,他心中一喜,大膽的將另一隻手放到二苗的肩膀上,準備把二苗攬到自己懷裡溫存一下,可剛攬上二苗,就感覺到手心裡傳來溫溫的濡溼感,富貴一愣,花她娘這是咋的拉,咋還哭了呢?富貴蹲下身子,捧起二苗的臉,就見她眼睛紅紅的,淚水似乎源源不斷的落下來。

富貴有些不知所措,花她娘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女人,不管遇到什麼事,受到什麼委屈,總是嗷嗷叫的發洩一通,即使哭也是邊哭邊罵邊數落,哪裡像這樣哭的啞忍,看了就令人心疼。他趕忙用掌心幫二苗擦臉上的淚水:“咋的了?咋的了?有啥事你跟我說說,這是誰讓你受委屈了?”

二苗吸吸鼻子,癟癟嘴,勉強一笑:“沒事、沒事,就看今兒個太陽好,想起以前的事了。”說完二苗推開富貴的手,站起來用袖子抹去臉上的淚:“我先去躺一會兒。”

富貴莫名其妙看著二苗的背影,實在猜不出花她孃的反常是為哪般,他聳聳肩,繼續幹活。

二苗終於坐不住了,她把從鄭州帶回來的東西收拾一下,給父母留出來一份,從自己的那份裡拿出半斤桃酥拎著,準備去楊興和家坐坐。

要在往常,按二苗一毛不拔的性子,別說半斤桃酥,就是一塊,她都不可能拿出手,這不是要探聽訊息嗎,空著手上門也不是那麼回事不是。

村裡備戰夏收,家家戶戶都那麼忙,有些種在嶺地上的麥子已經成熟,小面積收穫開始,大田裡的麥子也是金黃一片,村大隊的喇叭裡天天喊,讓大傢伙做好準備工作,開鐮收麥即將開始。

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分,太陽收斂起刺目、炙熱的光芒,變成一個金色的大油餅。天空一片淡藍,有白雲朵朵浮在上面,一團團、一簇簇,像潔白的棉絮、又似盛開的洋槐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