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連立是辛莊村的村長,四十多歲,做為村長,張連立是實實在在的將村民的事裝在心裡。

現在國家提倡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先富帶動後富,最終實現共同致富,但大部分村裡人思想比較落後,有了一畝三分地就知足了,想賺更多的錢的確實有人,但真的要他邁出第一步,又前怕狼後怕虎的,今天怕政策變了,明天又怕投入的本錢收不回來,真的要把大家帶動起來,還需要一個帶頭人。

前天他去鄉里開了個會,鄉長說了,讓大家一定要把黨中央的指示精神落到實處,不能光是紙上談兵,老是彙報說農民增加多少多少收入,但真的瞪起眼來考核,大家能拿出乾貨來的不多。

找一個致富能手帶頭人出來,是目前最緊要的事,典型樹起來了,他再到鄉里也好說話。

週一,張連立早早到辦公室,準備和老書記商量商量辛莊村的致富帶頭人選誰合適。

方永謙去的也早,老書記吃了早飯,在家閒著也沒事,溜達著就去了村委會,因為沒到上班時間,方永謙是第一個到的,老爺子在院子裡站了站,把菸袋插到後腰裡,直接撈起一個大掃帚開始掃地上的落葉。

村委會正常上班的就四個人,書記、村長、會計和婦聯主任,剩下的幾個小組長有工作任務才會到村裡來,沒事的時候就在家各忙各的。張連立老遠就聽見嘩嘩的掃地聲,他以為是村會計再幹活,走到大門口一看,老書記抱著一個大掃帚掃的正起勁。

“方書記。”張連立急忙上前幾步欲奪方永謙手裡的掃帚,“這活那能讓您幹,我來我來。”

“我咋就不能幹了?”老書記笑呵呵的,“這就掃完了,你今兒個咋來那麼早?”

張連立接過掃帚又掃兩下,將垃圾掃到牆角,“我這不是來找您彙報嗎,鄉里開會說讓各村都樹立一個致富帶頭人,您說咱村裡誰當這個人合適?”

鄉里開會一般都是村書記去參加,方永謙覺的自己年紀大了,也該從書記的位置上退下來了,他就有意培養張連立,鄉里有

會議通知,他就藉口自己走不了遠路,讓張連立代替自己去開。

“哦,會上是這樣說的。”方永謙想了想,“要我說呀,你當這個帶頭人就合適,以後你多想想賺錢的法子,領著咱村人都發家致富。”

“我可不行!”張連立急忙擺手,“咱在村裡幹,有好事再攬到自己身上,那不成了以權謀私了。”

“哈哈哈。”方永謙被張連立逗笑了,花白的山羊鬍跟著張大的嘴巴一顫一顫,“咱屋裡說,正好我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商量。”

“啥事?”張連立將掃帚豎到牆邊,跟著方永謙往屋裡走。

張連立坐到方永謙對面的椅子上問道:“書記,啥事呀?”

方永謙將菸袋拿出來,開始往菸袋鍋子裡面裝菸葉,等鍋子裝滿了,他用食指往下壓了壓,這才就著張連立划著的火柴抽了一口,“昨兒個趙良生去找我了,他想把魏東住的那個房子買下來,還想把他家後挨著的小山崗子承包下來,問村裡多少錢合適,咱倆商量商量,這個事能不行不?”

張連立想了一下,開口問了句:“書記,你的意思呢?”

方永謙一條腿曲起來,腳後跟踩到椅子上,舉著旱菸袋的胳膊搭到膝蓋上,連抽了好幾口,在煙霧繚繞中眯著眼睛道:“我的意思是賣給他也不是不行 ,左右那房子也沒什麼用,而且沒人住的房子放時間長了爛的更快,他要想要就賣給他?”

書記既然有意賣掉,那他這個當村長的絕不能提反對意見,更別說老書記說的確實有道理,“那就賣給他。”

“賣是賣,賣多少錢合適呀?”方永謙眉頭擰到一處,價錢才是房子的重中之重,貴了人趙良生肯定不要,便宜了也不行,也不能讓村集體吃虧不是。

“書記,當時那三間屋蓋起來花了多少錢?”張連立問道。

方永謙是村裡的老人了,當時蓋這三間庫房的場景他記得很清楚,“不能按照當時的花費來算呀,當時房子用的磚瓦是咱村裡自己燒的,房梁、椽子用料也是砍的公家的樹,蓋房子的師傅也是咱自己人,當時給算的工分,村裡就管了幾頓飯,說起來也沒花幾個錢。”

“哦。”張連立思忖片刻,“那咱就按照現在蓋三間屋的花費來算行不?現在咱村裡蓋房子,底上都帶圈樑的三間青磚大瓦房蓋起來得六百塊錢左右,按照這個標準給他往下浮動點錢行不?”

“浮動多少合適呀?六百塊錢是現在的新房價,還是帶圈樑的,帶著鋼筋水泥的,那三間屋用的全是黃土磚,那時候也不興打圈樑,你沒看外牆現在都有些風化,賣到別人手裡不扒了重建都是好的。”

聽老書記這樣說,張連立也覺得是這麼回事,他問道:“趙良生要買那破房子幹什麼,他兩個兒那麼小,等孩子長大了,劃宅基地蓋新的不就得了!”

“趙良生想養雞,他還說想把小山崗子承包下來,和他現在住的地方連在一起,專門用來養雞,他們一家人就搬到魏東那裡去住。”

張連立眼前一亮 ,“書記,咱讓趙良生當這個致富帶頭人不就得了。”

“養個雞也能算帶頭人?你看咱村裡誰家不養雞?”方永謙抽著煙,不屑的說了句。

“不能這樣算呀書記。”方永謙把椅子往前拉了拉,湊近方永謙,“你看,他家現在的地方就不算小了,要是整個用來養雞,那得養多少?他再把小山崗子利用起來,那面積就更大了,這不就是妥妥的養殖大戶嗎?”

“對呀!”方永謙急忙坐正身體,“還是你想的長遠,這個事咱得跟趙良生好好談談,真要讓他當這個帶頭人,那他就得做出榜樣來,別光嘴上說說就算了。”

“書記,既然咱要讓他做出成績來,要不咱就給他點支援,那三間舊房子咱賣給他二百塊錢,就當他買了個地方行不,至於他買到手是扒了重蓋還是怎麼的咱就不管了。”

方永謙心裡算了個帳,那三間爛房子的卻也就值這個價了,他點頭說道:“行,二百塊錢也算合理,你再說說山崗子承包金定多少錢合適?趙良生的意思是想直接承包個五十年。”

“五十年!”張連立詫異的瞪大眼睛,“耕地承包才三十年,他怎麼就定五十年出來?書記,時間是不是太長了?”

“趙良生還想把山給綠化了,他想在上面種樹,你知道樹成材慢,時間短了根本不會出效益。”

“那也不能五十年呀,書記,要不咱先給他定個三十年,大不了三十年後再續簽就是。”張連立想了想又說道:“趙良生想在上面種樹?我看夠嗆,我自小就在那上面跑著玩,山上面什麼情況我最瞭解,那上面就一層浮土 底下全是石頭,他怎麼種樹?”

“趙良生說了,他自己往上面背土。”

“這樣啊。”張連立陷入了沉思,半響才說道:“趙良生想得是怪好,他能堅持下來嗎?在小山崗子上種樹可不是簡單的事,首先要在石頭堆中扒出坑來,光是扒坑就是一個大工程,我原來蓋房子的時候想在上面取石頭打地基,你不知道,那石頭根本不好砸,一錘下去,振的手木麻它還紋絲不動,時間長了,手就裂口子,後來我實在不想受那個罪,花錢買的青磚打的地基。”

方永謙在鞋底上磕磕殘灰說道:“這個情況我知道,趙良生也明白的很 ,他非要承包下來我怎麼辦?要不這樣,頭五年呢,是他投入的階段,咱支援他一下,承包金就不算了,從第六年開始每年承包金……”方永謙想說一個錢數,卻又不知道定多少合適,他問張連立 ,“你說個數吧。”

“這個數可不是隨便說出來的,書記,那山周圍也有十來畝地吧,十來畝的地方呢,咱可得好好算算。”張連立拿過一張紙,在上面寫寫畫畫,“書記,一畝地咱收他十塊,整個小山十多畝地算十畝,一年收一百怎麼樣,包給他三十年,實際咱才收二十五年的錢,分攤下來一畝地十塊都算不上。”

“行。”方永謙拿過張連立計算的紙看了看,“就按你說的辦,你起草合同,趙良生要是同意就讓他抽空過來籤。”

說話間,到了上班的時間,村會計來上班了,方永謙聽見隔壁嘩啦啦的鑰匙響,他拉開門出來,笑著對會計說:“劉會計,麻煩你去趙良生家,喊他過來一趟。”

趙良生還在亢奮之中,他一晚上都在給嚴思勤描繪瓜果飄香,雞鴨滿圈的發展藍圖,以至於睡著的時候已經很晚了,睡得晚自然起得也晚,他脖子上搭著條毛巾正在刷牙,聽見咣咣咣的敲門聲,他急忙漱漱口走過去拉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