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血、給氧、麻醉……,術前準備迅速完成,手術終於可以進行,胸腔剛一開啟,鮮紅的血液立即噴湧而出,隨著臟器的進一步裸露,在吸引器將腹腔清理乾淨後,經常進一步探查,石大勇傷情的嚴重程度都出乎在場所有醫生意料。

肝膽破裂、脾臟破裂、肺部破裂,所有臟器除了心臟和胃部都有不同程度損傷,尤其是肝部,肝包膜不完整,整個肝臟碎裂變形,這樣的肝臟根本沒有辦法修補,醫生間默契的對視一眼,惋惜的搖搖頭,做為人體的重要器官,人若沒有肝怎麼能可以活?

患者還在大量出血,他們現在能做的只有止血,儘量提供患者存活的時間。

手術還在緊張進行中,醫生將自己能修補的都做了修補縫和,但他們都明白,這個患者沒有多少時間了。

手術室的門終於開了,石大勇被推了出來,眾人一窩蜂的圍過來,紛紛問道:“醫生,怎麼樣了?”

一張窄小的活動床,石大勇渾身插滿了管子躺在上面,因為大量失血,石大勇臉色蠟黃,他呼吸微弱的躺在床上,毫無知覺的腦袋隨著床的推動微微搖擺。

“大勇!大勇!”張強拍拍石大勇的臉頰。

“都讓讓。”護士舉著血漿和藥水的瓶子說道:“病人還在麻醉中,喊不醒的,都別堵在這,先去病房再說。”

“醫生。”張強看著最後的走出來的醫生問道:“病人怎麼樣?沒事了吧?”

最為醫生最不願意的就是將家屬的希望掐滅,他很為難,歉意的面向張強,“同志,我們盡力了,以現在的醫療水平,我們只能做到這個地步,病人的傷勢太過嚴重,他的肝臟全都擠碎了。”醫生抿抿嘴,說出張強最不願意聽的一句話,“病人,嗯……你要有個心理準備,他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了。”

“什麼?!”張強腿一軟,猛的後退了兩步,要不是醫生拉他一把,他能直接坐到地上,張強淚水決堤而出,他拉著醫生的衣袖哀求道:“醫生,我求求你,你再想想辦法,救救他,他家裡老的老,小的小,一家人都指著他自己了,醫生我求求你,求求你!”張強說著,膝蓋一軟就要下跪,醫生忙託著他的胳膊,遺憾的說:“同志,不是我不救,做為大夫救死扶傷就是我的責任,是我根本救不了,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儘快同志患者家屬,快的話有可能趕上見最後一面。”醫生搖搖頭,嘆了口氣走了。

張強就這樣呆愣愣的看著醫生的背影,好半天才回過神,急忙跑向病房。

胡晉松送完一趟貨,準備回礦裡再裝一車煤,走到鬼見愁,剛拐過彎,赫然發現一輛裝滿煤炭的車靜靜的懟在山根前,車頭的慘烈狀況讓胡晉松整個人為之一顫,他認識,這個車型是自己單位的車型,“我的媽呀!這是誰?”

胡晉松急忙停住車,跳下車就跑,他站在副駕的車板上往裡看,車廂裡除了拆的七零八落的方向盤就是散煤和已經乾涸的血跡,看不出來是誰的車。他跳下車板,又跑到車後面去看車牌號,“天哪!竟然是石大勇!”

胡晉松不知道怎麼回事,人到底怎麼樣了,他跑回自己的車,飛一般駛回煤礦,大部分司機都去了醫院,辦公室裡只要寥寥幾個人還在議論剛才的事故,看到胡晉松跑進來,有人率先開口,“胡師傅,你們單位石師傅出事了,現在人被送到醫院去搶救了。”

“我看到他的車了,人是什麼情況?”胡晉松急急的走到說話人的面前。

“挺兇險的,方向盤擠住胸口了。”剛才參與救援的楊適傑介面道:“吐了好多血。”

“你知道哪個醫院不?”胡晉松急忙抓住楊適傑的手,焦急的問道。

“應該是長治*****醫院。”

楊適傑話音剛落,胡晉松扭頭就走,“我得去看看。”

胡晉松趕到醫院,他首先往急救室跑,他知道石大勇這樣的狀況肯定會先送到急救室。他跑到急救室卻沒有看見人,拉住護士急問:“同志,之前有沒有一個出了車禍了人送到這裡來?”

“人姓什麼?”

“姓石。”

“人做完手術,已經送到病房了。”護士將石大勇的病房號告訴他。

“哦,謝謝。”胡晉松謝過護士,撒腿就往護士指的方向跑去,剛跑到病房的走廊,就看見前面一個房間的門口站著幾個熟悉的面孔。

胡晉松急跑過去,“老劉,什麼情況?”他拍拍其中一個人的肩膀。

“不好。”喚作老劉的人回頭答了一聲,“**,你也來了。”

“嗯。”聽老劉說不好,胡晉松心中一沉,分開門口的人往病房裡走。

石大勇床前已經站滿了人,張強還記得醫生說的話,要儘快通知家屬有可能還能見最後一面,張強心裡急,但他不敢面對王英,他不知道該怎麼跟王英說,他不忍心看王英崩潰的樣子,看見胡晉松擠進來,他眼前一亮,拉著胡晉松就往外走。

“**你跟我來。”張強一直把胡晉松拉出門外才說道:“**,你趕緊回單位一趟,大勇不行了,醫生說也就這兩天的事,快點通知家屬有可能見上最後一面。”

“有這麼嚴重!”胡晉松不敢置信,他張嘴嘴愣住了,上午大家還在一個屋裡有說有笑的,怎麼轉眼間就要天人永隔了。

張強推推胡晉松的胳膊,“你得快點,別耽誤了。”

“哦哦。”胡晉松回過神來,“我這就走。”

報信的工作安排給胡晉松,張強了了一份心思,他回到病房專心守在石大勇的身邊。

氣氛很沉悶,對著即將逝去的生命大家心情都很沉重,都默默守在石大勇床前一聲不吭,有人見藥水即將滴完去喊了護士換藥水。

“怎麼這麼多人?”護士蹙眉,她舉著藥水瓶說道:“這裡留一個陪護的就行,其他人都圍在這也沒用,都走吧。”

張強一心撲到石大勇的身上,把這件事給忘了,他抬起頭看向工友們,“謝謝大傢伙了,你們先走吧,我留在這裡陪護。”

“我也留在這裡。”王明輝急忙表態,“要不是我坐在石師傅的車上,石師傅可能也出不了事。”

其他人知道自己在這裡確實也幫不上什麼忙,點頭答應,開車過來的老劉說道:“也行,那我們就先回去了,有什麼事你及時告訴我們。”

“嗯。”張強愁眉不展,一直把工友們送到病房樓外,他握住老劉右手,感謝道:“今天辛苦劉師傅了,那我就回去了。”

“別說那麼外道的話。”老劉拍拍張強的臂膀,“你快回去吧。”

張強一直握著石大勇的手,不時的呼喚著石大勇的名字。

麻藥勁散去,石大勇漸漸恢復了知覺,他手指剛一微動,張強立馬察覺到了,他倏地站起來,靠近石大勇的臉,“大勇!大勇!”

眼皮好沉呀,石大勇努力的掙了幾掙才將眼皮抬起一條縫,他惘然的看著眼前的人影,好一陣才將焦距集中到張強的臉上。

“張大哥。”微弱的聲音從石大勇的口中吐出。

“是我,是我,大勇你感覺怎麼樣?”

王明輝見石大勇醒了過來,他也急忙彎下腰,“石師傅,你可醒了。”

石大勇將目光從張強臉上轉到王明輝的臉上,目光在王明輝頭頂的擦痕處頓了一下,他扯扯嘴角,露出一個微笑,“王會計,你……你沒事就好。”

都這個時候了,石大勇還惦記著他的安危,王明輝的眼淚瞬間流了出來,他臉上全是愧疚,“石師傅,都是我不好,我要不坐你的車就好了。”

“別這麼說,不關……不關你事。”短短几句話已經累得石大勇喘不過氣來,他又看回自己最要好的兄弟,聲音越發微弱,“張大哥,我是不是要不行了。”

張強急忙將耳朵貼到石大勇的嘴邊。

“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英子和……和孩子們,我走了後,你告訴英子……英子,讓她帶著孩子好好過。”石大勇心中後悔,他走了後竟然什麼都沒有給英子留下,孩子們都還那麼小,最小的石念還不到兩歲,家裡剛剛攢的幾個錢也讓他寄回了老家,幾個兄弟沒有他照樣能活的很好,可英子怎麼辦?孤兒寡母的要怎麼生存。

“你沒事,你沒事,大勇,你剛做完手術,醫生說等你慢慢恢復就好了。”張強強忍住淚水,故作輕鬆的說道。

“哦,那……那就好。”石大勇勉強說完這幾句話,頭一歪又暈了過去。

“大勇!大勇!”

“石師傅!”

兩人連喊好幾聲,王明輝跑出去喊大夫,“醫生,16床剛醒過來,現在又喊不應了你快去看看。”

醫生一把抓起聽診器,急匆匆的往石大勇病房跑。

“醫生。”張強忙讓開地方。

醫生掀開被子,看看石大勇的傷口,又掀開眼皮檢查了一下瞳孔,聽了聽心跳。

“醫生,怎麼樣?”兩人異口同聲的問道。

醫生幫石大勇掖好被子,轉身往外走,“你們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