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卉沒有結婚,一直住在隊上的單身宿舍裡。吃完晚飯,她和往常一樣,在院子裡和其他的單身女職工一起遛彎消食。她正和同事們有說有笑的說著話,遠遠的聽見孩子的哭聲,接著看到王英一臉急色的跑過來。

石嫂子這是怎麼了?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職業的敏感促使她急忙迎上前去,先去看正在哇哇哭的石念,“嫂子,發生什麼事了?”

“楊大夫。”王英急出一臉汗,“你快幫我看看,孩子他四叔踢了念念的命根子,你看念念疼的。”

楊文卉還記得王英家那個大小夥子,她覺得不可思議,“沒事他踢念念幹什麼,這麼小的孩子怎麼惹著他了,就是惹著他了,孩子要是做錯了事,批評教育一下得了,也不能下這麼重的手啊。”她急忙開啟宿舍門,“快進來我給看看。”

“我也是這麼個意思,他哪裡像是對待自己的親侄子,那是對待仇人。”崔雲香接著道:“我給念念一塊油餅,他上來就給孩子一腳,還說是因為念念貪嘴,他在教育孩子,你說他算哪棵蔥,輪到他教育孩子了?孩子爸爸是沒有了,她媽媽可是活著好好的。”

王英剛想把孩子放到桌子上,楊文卉急忙接過石念,“放到床上,桌子上太涼。”

楊文卉的床單是淡藍色的,上面還印著白色的小花,上面一沉不染,甚至舒展的連一個褶子都沒有,王英有些不好意思,醫生都愛乾淨,“別弄髒了你的床。”

“沒事沒事。”楊文卉說著褪下了石唸的小褲子,開始給石念做檢查。

石念也就是剛挨那一腳的時候疼的厲害,哭了這會子已經不是那麼太疼了,就是覺得委屈,這心理上的疼痛比身體上的時間要長,他就一直哭著跟媽媽要安慰。

石念二歲多了,懵懂的知道自己是男孩子,和女孩子是有區別的,楊阿姨可是女孩子,扒拉著自己的小丁丁看,讓他有些不好意思,石念害羞了, “媽媽。”他眼圈裡包著淚,把小手伸向王英,“媽媽抱抱。”

王英忙接住石唸的小手,“念念乖,阿姨給念念看看,念念就不疼了。”

“念念,阿姨問你,這裡疼嗎?”楊文卉輕輕的按按石唸的小球球,注意觀察石唸的表情。

石唸的小臉一皺,“疼。”

“那這裡呢?”楊文卉又按按旁邊。

“疼。”

“這裡呢?”

“疼。”

總之,楊文卉按哪裡石念都說疼,不過除了按小球球和小肚肚下邊,石念臉上有痛苦的神色,其他地方一點表情都沒有。

楊文卉心裡有數了,她幫石念穿好褲子,“嫂子,別擔心,問題不大。”楊文卉到水盆邊把手洗乾淨,拿條毛巾擦著手說道:“孩子現在**有疼痛感,小腹那裡應該是連帶的,我看念念的表情疼得也不是太厲害,你晚上注意觀察,孩子要是不疼了,應該就沒事了,晚上要是疼的厲害或是腫起來了,你就抓緊時間去城裡的醫院。”

阿姨終於不摸自己的小丁丁了,石念羞得將腦袋埋到媽媽的懷裡,任誰叫都不理。

“念念,快謝謝楊阿姨。”王英摸著兒子的腦袋,轉轉身子,把兒子的臉朝向楊文卉。

石念抽噎著不吭聲。

“謝謝你了,楊大夫,你看看這都下班了還來麻煩你。”王英感激的望著楊文卉。

“看你說的,這就見外了啊。”楊文卉從抽屜裡面拿出一個橘子撥開,橘子瓣遞到石念嘴邊上,“念念,阿姨請你吃橘子。”

橘子是南方的水果,北方這邊可不多,供銷社裡賣的死貴,王英從來捨不得買。

有橘子的引誘,石念張開小嘴,將橘子瓣吃到嘴裡,清甜的橘子剛一入嘴,石念頓時被甜甜的汁水征服了,他抬起小腦袋,盯著楊文卉手裡的橘子不放。

“你個小吃貨。”楊文卉寵溺的點點石唸的小鼻尖,將橘子放到石唸的手心裡。

“快謝謝你楊阿姨。”

看在橘子的面子上,石念這回謝了楊文卉,“謝謝阿姨。”

孩子喜歡吃橘子,回去的路上,王英摸了摸衣兜,一咬牙進了供銷社,買了一斤橘子出來,出了供銷社的門,她先從袋子裡抓了三個往崔雲香手裡放,“嫂子,吃橘子。”

崔雲香接過橘子後直接又放回紙袋裡,“我這麼大的人了,不愛吃這個。”

王英還欲再掏,“不是,你拿回去給軍子哥倆吃。”

崔雲香忙按住王英的手,“不用,家裡有水果。”

石念擔心的看著兩人推來推去的,他真怕媽媽把橘子都給了崔娘,那他就吃不上了,看崔娘實在不要,這才心滿意足的將紙袋緊緊的抱著懷裡。

剛才石唸的哭聲太大,附近的鄰居都出來看究竟,知道是怎麼回事後,都用指責的目光剜著瑞民。

孫秀芳氣急敗壞的連捶瑞民好幾下,拽著他的胳膊就往院子裡走,“你跟家來,別在外面丟人現眼!”

“我教育孩子怎麼成了丟人現眼了!”瑞民不服氣,“大哥沒有了,孩子不能慣著。”

“行了,行了。”孫秀芳一直把瑞民拉到院子裡說道:“你趕緊走,回單位去,你那不是有住的地方嗎,念念還不知道怎麼樣,一會兒你嫂子回來,她肯定不願意你,你先躲開她,等她回來我就說你上班去了。”

說到底,孫秀芳還是跟兒子近,她可不想王英回來跟兒子吵架。

到這個時候瑞民也覺得剛才的做法是有點不對,他摸摸鼻子,“那我就先躲躲。”

王英攢了一肚子氣,回來就想跟瑞民大吵一場,沒想到屋裡院外都找遍了,沒有見到人,她氣哼哼的去問見孫秀芳,“娘,老四呢?”

孫秀芳就知道王英在找什麼,她裝作沒看見一直納著手裡的鞋底子,聽王英過來問她,她才放下手裡的活,“哦,那個,老四跟我說他今天夜班,趕回單位上班去了。”

“上班?”王英冷笑道:“我看他是躲起來了吧。”

王英一語即中,這讓孫秀芳有點不好意思,她訕訕的說道:“不是不是,是真上班去了,你看他四叔也是好心,想幫你教育孩子。”

王英火冒三丈,“他還提教育孩子,有他那樣教育的嗎?念念那麼小,他就踢孩子命根子,是想踢死他嗎,他但凡有一點疼孩子的心,就下不去那個手。”

“那能呢,再說他也是孩子的親叔。”

“還孩子親叔?他都不如個兩朋四鄰。”

罪魁禍首跑了,王英發脾氣都找不到物件,好在唸念也不喊疼了,王英嘟囔幾句後,就招呼孩子們洗洗睡了。

晚上,王英起來好幾次,觀察石唸的小丁丁有什麼不妥,待看到孩子睡的香,小丁丁也沒腫起來,這才徹底放下了心。

家裡四個孩子都是在長身體的時候,營養必須得跟上,王英隔三差五的就去給孩子們割塊肉,但是肉貴,一斤就將近一塊錢,錢花的嘩嘩的,王英心疼了,後來發現食堂裡的一個商機,那就是泔水,往年都是村裡有人來挑,免費的也不要錢,只要你及時把泔水挑走,別讓它變了味就行。

王英眼前一亮,別人能養豬,我又不是不能養,家門口對面就是土崖,我再土崖下面壘一個豬圈,抓兩隻豬仔,每天擔了泔水回來配些野菜粗糠,不一樣養大?等到年底出了欄,殺賣了,孩子們也能潑辣的吃上幾頓肉。

想到即做到,家屬院和單位中間的路上有一段殘垣斷壁,原來也不知道幹什麼用的,裡面有一些舊磚,王英下班回去的路上就去裡面扒拉扒拉,將相對好一點的挑出來,半塊也不要緊,兩個半塊不就湊成一個整塊了嗎。

就這樣一天一天的攢起來,竟然攢了一小堆出來,好在豬圈依崖而建,只需要建三面,用不了太多的磚,算著磚差不多了,王英撿了個風和日麗日子,活了黃泥,準備將豬圈壘起來。

這簡直就是一個盛大的節日,四個孩子都快樂的參與了進來,石可和安安負責給媽媽打下手,遞磚和送黃泥,想想和念念兩人負責將黃泥活得更均勻些,說白了,兩個小的就是拿著小鏟活泥玩,孫秀芳則拉個小板凳坐在旁邊看著孩子別傷了自己。

崔雲香初時不知道王英今天動工,等她忙完家裡的活出來一看,王英這邊正乾的熱火朝天,她趕忙跑過來,“哎呀!英子,你咋今天就動工呢,別幹了,等軍子爸回來讓他給你壘。”

王英用手背擦擦額頭上的薄汗,笑道:“嫂子,這點活,又不累,張大哥天天那麼忙,哪能麻煩他,我們玩似的就幹了。”

“張軍呢?”崔雲香轉著腦袋找兒子的身影,“這小子跑哪兒去了?可可你知道不?”

石可搖搖頭,“我不知道啊。”

張軍帶著一幫小兄弟跑出去玩的時候,王英還沒開始動工,要不然依這小子的個性,早跑過來幫忙了。

等張強下班回家,王英的豬圈早就壘好了,看著整整齊齊的豬圈,張強不禁誇了一句,“王英真能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