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老爹真不想把二苗得癌的噩耗告訴老伴,他真怕牛大娘承受不住這個打擊,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又不是他想不想說的事。

牛老爹躊躇片刻,還是將事情真相說了出來,“她娘,我跟你說個事,你一定要挺住啊。”

“看你,啥事還需要我挺住了說?”牛大娘被牛老爹的表情弄得發怵,她不安的說道:“你快說吧,我挺住了。”

“富貴說,咱二苗得的是肝癌……”

“胡說八道!”牛老爹話沒說完,立刻就被牛大娘打斷,“咱苗不過是懷了個孩子,怎麼就和肝癌沾到邊了?”

“她娘,二苗肚子裡的不是孩子,肚子大是因為肝腹水造成的。”

“不可能,不可能。”不管牛老爹怎麼說,牛大娘就是不相信,她把頭扭成了撥浪鼓,“你別胡說了,那可是咱親閨女,你不能這麼咒麼她。”

“你也知道二苗是我親閨女,你說我能咒麼我親閨女嗎?”牛老爹嘴角都哆嗦了,“孩子得了這個病,富貴讓我把糧食都賣了,拿錢給孩子治病。”牛老爹說完,開啟裝糧食的西屋門,對幾個人說道:“這屋裡的糧食留出六袋子來,剩下的都搬走,搬完這裡的,再去我那裡把我家的也搬了。”

牛大娘被二苗得病的訊息嚇得六神無主,她真不敢相信那麼年輕的二苗會得這個要人命的大病,她睜著惶恐的眼睛一個勁的追問,“他爹,你騙我的是不是,你說著玩的是不是?”

“我沒有騙你。”牛老爹的嘴巴繃成一條直線,“你要有個思想準備,咱苗怕是不好了。”

“你個老頭子淨胡說,二苗怎麼就會不好了。”牛大娘的拳頭一下一下的砸在牛老爹的身上,彷彿二苗的病就是因為牛老爹說才得的,“我苗不會得這種病的,天爺呀――”牛大娘悲從心來,一屁股坐到地上,拍著大腿嚎啕哭起來,“孩子怎麼會得這個病呀,老天爺呀,你還讓人活不呀,孩子這個樣子已經夠可憐的了,咋就一條活路都不給留呀,我可憐的二苗呀――”

來搬糧食的也都是同村的村民,聽到牛大娘的哭聲都不幹活了,七手八腳的去攙扶牛大娘,“大娘,你快起來,有什麼事好好說,莫哭壞了身體。”

“大娘,二苗怎麼了,你別哭,說出來看大傢伙能幫上什麼忙不。”

“對呀,大娘,沒用過不去的火焰山,你別傷心了。”

大家勸了好久,牛大娘才漸漸止住哭聲,她一把抓住牛老爹的衣襟說道:“快給咱大苗去信,讓她趕緊回來商量怎麼救二苗。”

自從生了兒子,大苗兩口子沒了別的心思,有了兒子就有了傳後人,他們兩口子只管掙錢就行了。

現在大苗夫妻的生意越來越紅火,又開了一家分店,夫妻兩個各負責一家店,二家店鋪運轉起來,可夠兩口子忙的,但再忙他們也高興,一個個日子過下來,兩人並沒有覺得累,反而覺得格外充實。

大苗的教育理念和二苗的不同,二苗是讓孩子吃飽、喝好、心情好就行,大苗則想把兒子教育成一個出類拔萃的人,所以,遇到望子成龍的母親也算是田睿陽小朋友倒黴,從三歲開始,大苗就開始給孩子報了各種興趣班,畫畫、書法、鋼琴,只要是她認為孩子長大能用得上的,都給孩子報上,錢不是問題,掙錢就是該給孩子花的。

從小的生存壞境不同,造就了兩個孩子的氣質也是天壤之別,二苗的孩子一看就是個農村的淘小子,而田睿陽小朋友走到哪裡都是文質彬彬的小紳士。

大苗早就不在原來的地方住了,為了孩子上學近,她專門在學校附近買了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一家人都搬進了樓房裡居住。

牛老爹識字不多,別看他殺豬賣肉帳算得透清,要真寫起信來他就來了愁,所以大苗在外面這些年,他很少給大苗寫信,都是大苗過一段時間給他寄一封平安信,跟老父親說說自己的近況,什麼時候會回老家。

今天,大苗把孩子送進幼兒園,剛回到店裡就聽見門外一串車鈴響,大苗識得這個鈴聲,因為經常有客戶給她寄樣品來,她和郵遞員早就熟悉了,大苗忙拉開大門,笑著問道:“師傅,今天又有我郵件了是嗎?”

“對呀,是一封信。”郵遞員將信遞給她。

“一封信?”大苗嘀咕道:“誰會給我寄信?”

“我沒注意,你自己看看吧。”郵遞員從大苗招了一下手,“老闆娘你忙吧,我先走了。”

“謝謝你啊。”大苗一直目視郵遞員走遠了,她才去看發信人地址,“老家來的呀。”大苗自言自語,撕開信封的封口將信紙抽出來,這一看,把大苗嚇了一跳。天哪!可了不得了。大苗把信紙往兜裡一揣,騎到腳踏車就往二店跑。

“老田不好了,我得趕緊回老家一趟!”大苗停下腳踏車就衝著店裡高喊,一句“老田不好了”還把田士忠嚇一跳,田士忠他忙走出來,“你慢點說,啥不好了?”

大苗從兜裡掏出信紙往田士忠手裡一塞,“你快看看吧,我妹妹得了絕症了。”

田士忠一目十行將信上的內容大略過了一遍,他也被上面的內容嚇到了,“確診了嗎,這怎麼可能!”

“應該是確診了,不然我爹也不會給我寄這個信。”大苗急出一身汗,她對田士忠說道:“這兩天你照顧好孩子,我去銀行取點錢,就直接去火車站了,還有老店那邊,你來回跑跑。”

“你放心吧,現在店裡有店員,又不用我整功夫盯著,回到老家後有什麼情況,你想著趕緊給我來信。”

“你說我妹妹咋這麼倒黴,福寶到現在還沒有找回來,現在她又出了這麼大的事。”大苗將需要交待的事項都交待了一遍,說完轉身就往外走,“那我走了,這兩天辛苦你了。”

大苗知道,二苗這個病就是燒錢的病,大苗先跑了銀行取了一千塊錢出來,然後急匆匆的回家裝了幾件換洗衣服,拎包出來打了一個車,直接去了火車站。

二苗住院後,身體狀況急劇惡化,入院的時候,她還能自己走進來,兩天之後竟然連下床的勁都沒有了。

可能知道自己生命即將走到盡頭,二苗的腦子反而越來越清醒,肝區疼痛將二苗折磨的死去活來,每當病情發作,她就抱著肚子疼得滿床打滾,腹水愈發嚴重了,骨瘦如柴的二苗偏偏挺著一個大肚子。

醫生下了排水的方子,意料之中的是水排的快,重新出的也不慢,二苗的大肚子遲遲消不下去。

牛大娘老兩口只在醫院呆二天就受不了,二苗在病房上的哀嚎,那就是一把小刀,一刀一刀在剜老夫妻兩個的心,牛老爹還好些,大男人家的顧及面子,不好意思在大庭廣眾下哭,牛大娘就不行了,捶著胸口在門外頭啞著嗓子掉眼淚,老人家也怕聲音大了讓閨女聽見嘍,每每憋著老太太眼紅脖子粗的。

富貴真怕牛大娘受不了這個打擊,再落下什麼病,他恨不能一個人分成兩半用,一半在屋子裡安慰二苗,一半出來安慰老兩口。

還是牛老爹是個明白人,等二苗睡著的空,他把富貴拉到門外,“富貴。”牛老爹擦擦混濁的眼睛,“我和你娘在這不能給你幫什麼忙,就不在這添亂了,我這就帶你孃家走,以後到飯時我過來送飯,你娘我就不讓她過來了,她一個女人,怕是受不了這個場面。”

富貴也正想勸岳父岳母回家,老丈人這麼一說正合他心意,他扶著牛大娘說道:“娘,你和爹先回家吧,每天做點二苗喜歡吃的東西讓爹送過來就行。”

“好好,好。”牛大娘抹著眼淚點頭,她終於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了,她要回家,她要把孩子喜歡吃的東西都做給孩子吃。

富貴一直守在二苗身邊,他眼睜睜的看著二苗承受痛苦,卻沒有一絲的辦法,只能一趟一趟的去求郭順章,“大夫,我求求你,給開點藥吧,病人疼得實在是受不了了。”

“同志,我可以給病人開嗎啡類藥物,但這種藥在解除病人疼痛的同時,也大大的縮減了病人的存活期,如果不打這種針,病人也許能活二個月,打了針之後,有可能連一個月都撐不到。”

得確,二苗不打針的話,她雖疼人還清醒,但只要針一打上,二苗就進入的昏睡當中,她人可能已經感覺不到疼,但身體還時不時的抽搐一下。

富貴不知道怎麼辦好了,他既不想二苗痛苦,也不想讓二苗活不長,“大夫,求求你想想辦法,有沒有更好的辦法,不管花多少錢都行,只要能救命。”

郭順章無奈的說道:“同志,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這不是錢不錢的事,據我所知,目前我國的醫療水平還克服不了這個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