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晚期的女人本來就容易浮腫,再加上思巧吃不好,睡不好,還天天哭,她的臉腫得更是明顯。

思巧每天都過的心灰意懶,也沒有心情收拾自己,頭髮亂糟糟的也不想著梳一下,衣服更是多少天不換,一件寬大的衣裳被她在床上窩巴得全是皺褶。

思巧的形象和瑞福成了鮮明的對比,瑞福算得上是一個精神帥氣的老小夥,思巧看起來就如邋邋遢遢的中年婦女一樣,別說瑞福大思巧十歲,就是兩人站在一處,不知內情的外人看起來,都有可能說思巧比瑞福大。

閨女這個樣子著實不給自己長臉,黃杜鵑氣不打一處來,早上就給她說好了,讓她收拾收拾自己,沒想到她竟然一點沒動。

黃杜鵑拉答下臉,不滿的說道:“思巧,娘不是說讓你拾掇一下嗎,你咋不顧湧呢?”

“沒事,沒事。”何曉霞忙在一邊打圓場,“嬸,又沒外人,收不收拾的都一樣。”

思巧抬頭看了一眼何曉霞,也沒說話,不用問,從來沒有見過的陌生人,肯定是男方那邊的人。

這和譚建軍家的人第一次上門的心情不一樣,雖然是換親,思巧對自己的另一半還是充滿了期待,那天,她整個人籠罩在嬌羞和小幸福之中,而今天不一樣,最起碼心境就截然不同,今天的她是一個剛失去男人的新寡婦,也是孃家迫不及待要掃地出門的閨女,她覺得她在這個世上就是多餘的人,要不是因為有肚子裡的孩子做牽扯,她恨不得也跟著譚建軍去了。

思巧垂著頭,任由黃杜鵑怎麼說,她依舊默不作聲。

黃杜鵑恨鐵不成鋼,抓起梳子就給思巧梳頭,她心裡帶著氣,手底下也不溫柔,拽得思巧腦袋跟著亂動。

思巧被拽得頭皮生疼,但她彷彿沒有感覺到,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何曉霞心說這閨女會不會傻了?她不放心,暗裡偷偷打量思巧,發現她雖然眼睛紅腫,但眼神還算清明,這才稍稍放下了心。

做為媒人,秦淑珍臉上也不,她之前可是把思巧誇成了一朵花,看她現在這個樣子,別說花了,連狗尾巴草都算不上,她忙退出去打了一盆水過來擺到思巧面前,說道:“思巧啊,來,咱洗把臉。”

對外人思巧還是很給面子的,她彎彎嘴角,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謝謝嬸。”

經過一翻收拾,黃杜鵑又幫著思巧換了一身合體的衣服,現在看上去,思巧才算有了幾分模樣。

秦淑珍牽著思巧的手往外走,“思巧,嬸跟你說啊,你不能天天在屋子裡面睡大覺,要經常出來曬太陽,這樣才能對肚子裡的孩子好。”

思巧何嘗不知道要多曬太陽多走動,但她只要出門就得面對別人,她不願意面對任何人,哪怕是至親。

明媚的陽光甚至有些晃眼,思巧深深的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入九寒天,空氣冷冽,讓她精神也不禁一陣。

瑞福聽見外面的動靜,他探著腦袋往外看了看,發現外面多了一個穿著棗紅色條絨褂子的大肚子女人,他知道這個人就是他未來的媳婦了,不禁多瞄了幾眼。

宋青書見了,忙向外招招手,“思巧,你過來一趟,爹給你介紹個人。”

“你爹喊你呢。”秦淑珍笑著,扶著思巧往屋裡走。

思巧就如一隻提線木偶,順著秦淑珍的走進屋來,她沒有抬頭,也不好奇即將嫁的男人長什麼樣,就這樣木愣愣的低垂著眼站在那裡。

宋青書瞅瞅閨女,心裡不滿意她的木訥,“巧啊,這位是你秦嬸給你說的人家,今天人家過來下聘。”說完他又對瑞福笑笑,“這就是我閨女,宋思巧。”

瑞福站起來憨憨的笑著,“我叫石瑞福。”他直直的盯著思巧,眼前的這個女人,身材臃腫,坐手放在後腰,右手撫在肚子上,單從腰身來看,也看不出來是俊俏小媳婦呀,瑞福光想看思巧的臉,可奈何思巧低垂著頭,他又不好直接讓人抬起頭來。

“嗯。”好一會兒,宋思巧才從嗓子眼裡擠出一聲嗯,算是打過招呼了。

接著又陷入沉默,秦淑珍忙打圓場,“咱們巧怕羞呢,你們聊著,我們先出去了。”

瑞福心說我連小媳婦長什麼樣還沒看清呢,你彆著急走啊,但他嘴上可不敢這麼說,“中,你們歇著去吧。”

也算是見過面了,思巧轉身就往外走,秦淑珍忙對瑞福笑笑,急忙跟了出來。

中午飯有三個女人幫忙,做的還是挺快的,四兩六熱十個碗沒多大一會兒就擺上了餐桌。

“好了,菜齊了,都過來吃飯吧。”黃杜鵑一手牽著何曉霞,一手拉著程麗雲,還不忘了招呼秦淑珍,“今天幸虧有你們幫忙,要全指我自己還不知道要做到幾點去呢。”

程麗雲:“你看你那麼客氣幹什麼,我們也沒幫什麼忙。”

秦淑珍路過思巧的房間,專門又進去喊了她出來,“思巧,別坐著了,快出來吃飯吧。”

思巧抬頭,“秦嬸,我不餓,你們先吃吧。”

“不餓也得陪著客人吃兩口,這是禮貌。”秦淑珍走到她跟前,好聲勸解,“以後他們就是你婆家的人,要跟他們好好相處。”

“秦嬸。”思巧皺眉,“我不想改嫁的,是我爹孃容不下我。”

“唉~閨女。”秦淑珍嘆道:“都這個時候了,你再說這個還有什麼用?以後到了人家好好過日子就成,時間長了,以前的事就淡了,人呀不能老是想著以前,要過好當下。”

思巧又紅了眼圈,“嬸,我原本想給建軍守幾年。”

“嬸理解你的想法。”秦淑珍站在思巧的身邊,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閨女,想開點吧,等肚子裡的孩子生下來,你好好的把他扶養成人,也算上對得起譚建軍了。”

吃飯期間,瑞福一直往思巧臉上瞄,這回終於看清了,當真和程嬸說的一樣,杏核眼,櫻桃嘴,頭髮也挺長,就是氣色不太好,不過也能理解,一個孕婦,又剛死了男人,論誰氣色也好不了。

瑞福心裡滿意,吃過飯就把彩禮掏了出來,他把用紅紙包好的十張大團結恭恭敬敬的擺在宋青書面前,“叔,這是一百塊錢的彩禮,你點點對不。”

“不用點。”宋青書把錢往旁邊推了推,笑道:“錢不錢的是小事,以後好好過日子才是大事。”

“是,是。”瑞福點頭。

既然彩禮已經給了,那他這個女婿也算是定下了,宋青書一下子感覺自己和瑞福近了不少,他用長輩的語氣對瑞福說:“瑞福啊,不是叔急,你也知道,咱這裡的風俗是閨女不能在孃家生孩子,你看離思巧生孩子的日子也沒幾天了,你準備什麼時候過來接人?”

“我……”瑞福剛想說話,冷不防一直沉默不語的思巧開口了,“我今天就跟他走。”

思巧抬眼看了看詫異的張大了嘴巴的父母,面無表情的說道:“你們不是想盡快攆我走嗎?不用再另外選日子了,一會兒我就跟他走。”

“巧,不是攆你。”黃杜鵑還想解釋,被思巧冷冷的打斷,“我今天不走,明天就生了呢,不白讓你操心了嗎?”

“那個,巧……”黃杜鵑看向瑞福,她明白,思巧已經到了預產期,早幾天生,晚幾天生都有可能,她說的明天就生的機率也不是沒有。

何曉霞在一旁咂舌,心說:這小媳婦脾氣可夠犟的。她哪知道思巧在這件事之前,可一直是聽爹孃的話,對爹孃唯命是從的乖乖女。

瑞福沒意見,早一天把媳婦接回去,他更高興,“那行,一會兒我就帶你走。”

一般的情況下,男方送來的聘禮在女方出嫁那天,孃家會再給她陪嫁回去,正好,也不用卸車了,瑞福先把東西收拾下來,思巧從房間裡抱了一床被鋪在上面,等都收拾好了,思巧簡單的將自己的換洗衣服打了一個包袱。

程麗雲與何曉霞也沒想到下個聘禮就把新娘子接回去了,她們忙著把思巧扶到車上坐好,又將聘禮擺回三輪車上,正熱情的跟宋家人告辭,沒想到思巧喊了一聲,“娘――”

黃杜鵑忙走到閨女身邊,溫柔的說了句,“咋了?巧,你放心,等你生了孩子娘就去看你。”

思巧招招手,說道:“娘,我有一句話要跟你說。”

黃杜鵑忙俯下身子,將腦袋湊到閨女嘴邊。

思巧輕輕的在黃杜鵑耳邊說了句,“黃杜鵑,你和爹說,我恨你們,以後你就當從來沒有生過我這個女兒,我生孩子也不需要你去看我。”

黃杜鵑呆住了,一直到思巧都走出好遠才回過神來,她一下子癱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嚎啕大哭起來,“俺的個娘來,我圖的什麼呀,這是把我當仇人了呀。”

送走瑞福等人,宋青書和兩個兒子有說有笑的往回走,剛進家門,就聽見黃杜鵑驚天動地的哭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