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瑜看著季辰西,淡聲道:“李秘書在給阮洛申請茱莉亞音樂學院的再入學機會。那是他夢開始的地方。”

季辰西還沒說話,宋祈卻愣住了。

眼看著季辰西又要叭叭,宋祈伸手打斷季辰西,抬眸看著傅瑜:“你是要……建立阮洛和這個世界的聯絡。對麼,傅瑜?”

宋祈罕見地沒叫傅瑜老闆。

他問完之後,就在五顏六色的射燈下瞪著眼睛看著傅瑜。

傅瑜仍然沉著臉,臉色和紙醉金迷的環境格格不入,顯得心事重重。

傅瑜看著宋祈,沒有說話。

宋祈的神色終於有些動容:“你怕他醒來之後受不住分崩離析的世界,所以要在他恢復記憶之前,把他碎了的全部,一片一片拼湊完整,好送給他,讓他不捨離開,是不是?”

宋祈沉默片刻,又輕輕補充:“至少……你想讓他不捨得離開爺爺,不捨得離開他的夢想。你想要用這些,留他在這個世界上。是不是?”

季辰西仰著腦袋癱在沙發上,悶了一口路易十四:“拼吧!我們給你遞膠水!”

宋祈瞪了季辰西一眼,還想再說什麼,被傅瑜阻止了。

傅瑜低頭看著他的黑框格拉夫表,沉聲道:“我得回去了。”

宋祈下意識問:“因為阮洛麼,都有門禁了?”

季辰西從沙發上站起來,去給傅瑜拉門,邊拉邊叭叭:“你懂什麼,傅瑜家小孩離不了人!”

宋祈:“……”

傅瑜滿意地對季辰西點了點頭。

大長腿剛邁出門外,宋祈忽然又叫住他。

傅瑜略一蹙眉:“別煽情了,我們都不適合。”

宋祈攤了攤手:“不是要留你……是忽然想起一件事,得跟你自個首。”

宋祈往門後稍稍躲了躲,推了推金絲邊眼鏡,文質彬彬道:“那個Alpha的特級抑制。你以後,一週槓一針就行了。”

傅瑜:“?”

宋祈繼續推眼鏡:“我之前是坑你呢。這玩意兒打不死人,就是會搞搞你的心態。我打不過你,只能用這種方法給阮洛出氣了……嘿,別說,你剋制得還挺好,真不愧是頂級的啊!”

說完“啪”地一聲,在裡邊反鎖了門。

門縫裡傳來傅瑜冷沉的聲音:“你年終獎沒了。”

*

晚九點,傅宅。

阮洛在傅瑜臥室的陽臺上和貓玩,起初貓還很靦腆,後來被洗的香軟蓬鬆後,就開始露出頑皮的天性。

加上阮洛又給它吃了一盒貓罐頭,它吃飽喝足,就不滿足一個陽臺的活動範圍了。

起初它只是躍躍欲試,順著陽臺跑進了臥室裡傅瑜的床邊。伸著爪子往床上爬。

阮洛猶豫了下,還是走了過去,蹲下身要把它抱走。

可是貓在他懷裡掙扎著跳下,竟然一溜煙跳著跑向了虛掩著的房門。

阮洛跟過去的時候,貓腦袋已經拱開了門,從縫隙裡探頭探腦地晃出去了。

阮洛小聲喚了聲:“回來~”

可貓咪根本不聽。

阮洛著急了,也跟了出去。

他氣息有些不穩,透著些許忐忑:“乖,到我這來。傅瑜會生氣的。”

阮洛追到廊道上,看見貓咪搖頭晃腦地下樓去了。

阮洛跟著下樓。

走到一樓大廳的時候,女傭看見了阮洛,連忙過去關心阮洛,想問他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可是被管家攔住了:“又忘了麼。給予空間,不要打擾。默默關注。”

女傭小聲哎呀一聲,道:“對不起,情急之下忘了。只是見阮先生神色有些匆匆。”

紀管家對女傭道:“忙你的去吧。我去看看。”

說完,看向追著小貓跑出大廳的阮洛背影,低頭保持著距離,跟了出去。

阮洛追著貓,一會兒叫“小貓”,一會兒叫“小乖”,簡直使出了渾身解數,只恨抱它回來的時候,沒有趁著傅瑜心情好,給它起個名字。

現在要喊它,都不知道該怎麼叫了。

踩著雨後溼漉漉的青石板地,阮洛追著貓到了別墅的花園裡。

夜空如洗,清氣撲鼻。

迎面是一股溼冷溼冷的氣息。激得阮洛打了個寒顫。

因剛才在浴室裡給貓洗澡,他脫了外套,出來的時候也沒穿。

吸了幾陣涼風后,手腳都冰了。

“小貓,來我這~”阮洛看著在一片刺葉玉蘭花圃前停住舔毛的小貓,舒了口氣,緩緩朝它走去。

貓兒似是也累了,不願意再挪動,眼看著阮洛來捉它,奶呼呼地“喵”了一聲,就任由阮洛把自己攬進懷裡。

阮洛低頭吸了口它香甜的絨毛,臉上帶起了一絲淺淺的笑意。

抬起臉正要抱貓離開,目光卻在刺葉玉蘭花圃外,攀著籬笆的銀白鏈子上停住了。

他瞳孔倏然緊縮起來,像是驟然看到了朝他吐芯的毒蛇,乍然驚惶地後退了一步。

渾身無意識地發起抖來。

他死死地抱住了懷裡的幼貓。不知道自己的呼吸已經慌了、亂了。

就這麼兩三分鐘的晃神,他的呼吸已經跟不上身體的供氧。

耳邊的風聲沒有了,貓叫聲也聽不見了,阮洛像是陷入了短暫的失明。

無數陌生卻又莫名熟悉的情緒、畫面……像是閃電過境,一個片段一個片段,紛紛炸開在他的腦海。

銀色的鎖鏈……

冰冷的密室……

漆黑的環境……

“不要……”阮洛抱著貓落荒而逃,卻手軟腳軟地看不清前路,差一點栽在刺葉玉蘭花圃裡。

他伸手朝著身側一扶,也不知道扶到了什麼,雖然穩住了身形,手心卻被刺出了血肉模糊的疼痛。

痛覺使他的意識漸漸回籠。

他聽到了貓叫,感受到貓在舔舐他手上的血跡。

阮洛逃出去的腳步又頓住了,他低頭看著手上的血跡,耳邊又呼嘯而來幾聲冰冷的呵斥:

“臣服我,還是下地獄。”

“下地獄……”

一股莫名厭世的情緒,緊緊地攥住了阮洛的心臟,褫奪了他的呼吸。

阮洛低聲喘/息:“不臣服……下地獄……我下地獄……”

他失魂落魄地盯著手上的血跡,就這麼愣愣地看著。

“喵嗚~”小貓舌尖柔軟的溫度,舔舐在阮洛手心的血痕上。

“喵嗚~”舔淨了,小貓又抬頭小心翼翼舔舐阮洛的臉。

也許是小貓的聲音裡祈求的意味太濃,也許是小貓舌尖的一縷溫度,在阮洛黑暗的意識裡刺入了一絲溫度。

阮洛回過神,像是在一場可怕的夢裡被驚醒了,情緒裡還有夢境餘驚。他把小貓抱得更緊,喉嚨像小貓一樣低嚥了一下。

阮洛害怕了,他抱著貓踉蹌地後退。

心裡風雨呼嘯:我剛才怎麼了,我在做什麼,我看見幻覺了?

阮洛看著花圃上的鏈子,身體還在發著抖。他甚至不敢被轉身去逃走,冥冥之中,他總覺得不能背對著鏈子,否則那鏈子會趁他不注意鎖住他的腳,把他拉進地底似的……

就在他後退了兩步的時候,忽地撞在了一堵肉牆上。

阮洛轉身,只見高大身影籠罩下來。

帶著來自人間的溫暖。

傅瑜伸手穩住了阮洛的身形後,適時鬆了手。低頭關切地端詳著阮洛,暗沉眸色像是能把他一眼看穿了。

他沒有問阮洛為什麼會在這裡,也沒有問阮洛發生了什麼,只是把自己身上暖烘烘的大衣脫下來,披在阮洛身上。

聲音低沉暗啞,壓的極輕,像是怕驚擾了誰:“花園裡溼氣大,白天來玩,先和我上樓休息,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