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再多想,隋子昂便走上前來,俯身去抓鐵箭有鐵羽的那一端,似是想將他挑起來。口中恨聲道:“便宜了你……便宜了你……但是他們可沒這麼便宜……”

而他身後,則站了一個身披玄色道袍的法師。看著六七十歲,手持一柄桃木的小劍,正側臉在問一個弩兵什麼話。

埋伏在地道中的該就是這些人了——正是此時!

李伯辰的手原本就握著鐵箭,看到隋子昂的手要碰到鐵羽時,忽然暴喝一聲,猛地將箭往前一推!

這鐵箭十分沉重,即便是他使了全身的力氣,也並不能像尋常的長槍一樣揮舞。但他早有準備,這一擊便勢大力沉,正從隋子昂的掌心划過去、幾乎將他的手掌切開,又結結實實地轟在了他的右膝上。

隋子昂那甲是府兵的重甲,甲裙不長,沒有護住膝蓋。因而鐵箭尾端正撞到他的膝蓋骨,便聽咔的一聲響,竟將他的腿撞得倒彎了過去!

隋子昂隔了一會兒才發出一聲痛呼,似乎沒料到李伯辰竟未死,還這樣生龍活虎。若是一天之前,他這一聲痛呼之後就該跌倒在地,瑟瑟發抖了。可如今不知是中了什麼邪,竟又將雙眼一瞪、一把抓住旁邊牢門的木欄、站穩了。

有幾個弩手反應倒快,一見李伯辰丟了鐵箭、抓了一旁的長刀站起身,立即扣動扳機。但李伯辰往旁邊一閃,便只有三支弩箭射中他的胸口。他那寶甲連小臂粗細的鐵箭都擋得住,何況這些細弩箭?

便聽得當當幾聲響,全被彈飛。有一支竟還倒飛在一個人臉上,叫那人慘叫一聲往後倒下,又擋得他身後的幾個手忙腳亂,竟將弩掉在地上了。

地道並不寬,只容納五六人並行罷了。隋子昂雖仍站著,腿卻廢了一條,正用另一隻手去掰他的腿。李伯辰瞧見這情景心中更驚——他不但不怎麼怕疼了,就連膽子都大了。

但他曉得該最先料理的是隋子昂身後那老法師——此刻他臉色鐵青,口中正念念有詞,指尖也綻出微光,顯然是要施展術法。

他便將刀一揮,猛地向牆邊的那群弓弩手衝去。此時生死相搏,非得大開殺戒不可。而他手中這刀雖不如那柄魔刀,卻也是山君洞中前輩高人隨身的寶物,他衝至那些弩手面前、刀光一閃,眼前立時血光四濺。

當先的兩個下意識地想要抬起機關弩去格,卻連人帶弩被一起斬成了兩段。後面的兩個手忙腳亂地去拔腰間短匕,但李伯辰已又斜斬一記,這兩人的腦袋也飛了。再往後的兩個嚇破了膽,噗通一聲跌倒在地,爬去一邊的空牢房裡。

而此時法師臉色一凜,似乎正要念出最後一個咒文。李伯辰便舌綻春雷,暴喝:“呔!”

地道並不寬,他這一聲又運了真氣,就真如炸響一聲雷一般!那法師被驚得渾身一哆嗦,險些坐倒在地,臉上又猛地泛起一陣潮紅,顯然行岔了氣。

他見李伯辰殺人殺得手滑,便知道弩手絕對擋他不住。而此時隋子昂則正將腿掰直了,卻不急著出手,而是桀桀冷笑道:“好、好、好,李伯辰……你還活著!”

那法師便立即飛身向後一躍,雙腳在牆上一點,便如猿猴掛樹一般直往後退去,眨眼之間,便飄出了兩三丈。

李伯辰不認得他,也不曉得他究竟真是為虎作倀,還是情非得已才來此。可他平時稱得上優柔寡斷,在搏殺時心卻是狠的,便猛一揚手,三枚銅錢鏢飛射而出。但那法師身形極靈活,手腳一晃,竟在半空中避開了。

可銅錢鏢脫手之時,李伯辰又擲出了長刀。法師那一閃,正迎上他這刀。便聽咚的一聲響,刀正穿透他的腦袋、將他釘在牆上了。

他立即伸手在腰間一摸,又拔出一柄長劍,心知如今的隋子昂十分詭異,必須先制伏才好,挺劍便刺。此時隋子昂轉了身,竟不閃不避,直迎著他這劍來了。李伯辰心中一跳,道他是想要空手入白刃的麼?怕是找死!

隋子昂果然伸了手來抓他這劍。兩人之間極近,還沒等他摸到劍刃,長劍便插在他胸口。他胸口是魚鱗甲,尋常的刀劍怕是難破開這甲,但此劍並非凡物,李伯辰的力氣也大得不可思議,只覺稍稍一滯、竟透甲而入!

可即便如此,隋子昂也沒退,反倒將雙臂一叉,把他的劍給纏住了,身子又猛地一轉——只聽一聲脆響,劍竟斷了!

又停都不停、胸口插著那斷劍,一拳劈了過來。李伯辰忙棄掉劍柄去擋,但一與他手臂相交,便覺得彷彿是一柄重錘掄了過來,又是噹的一聲響,兩人竟都被這一擊之力彈開了。

他只覺得手臂發麻發熱,見隋子昂也退了兩步才站穩,便忍不住心道:別人挨我打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的麼?

再看隋子昂,見他雙腿活動自如,之前幾乎被自己割開的手掌也復原如初了。他胸口插著短劍,該是刺進了肺裡,可除了眉頭緊皺之外,竟像沒有受傷一樣!他站穩了,抬手便將斷劍拔了出來丟在地上,冷笑道:“李伯辰,你不是力氣大麼?我如今比你如何!?”

聽他現在說話,好似完完全全變了一個人。那半截劍刃從他胸口拔出來,上面的血跡也很少,彷彿都被身體吸進去了。李伯辰自忖要是自己受了這樣的傷,雖未必會死,但一時間也必定很難過。可對如今的隋子昂來說,卻好似完全沒有影響……一天的功夫,到底怎麼回事?

原本是他在隋子昂身後出劍,但剛才那一錯,兩人已換了位置,又變成他背靠石門、隋子昂站在對面了。

戰場之上若要取勝,知己知彼是最好的,但他現在卻對隋子昂的狀況一無所知,只曉得他如今力氣大得驚人,已不亞於自己了。

這時候隋子昂說了那兩句話,又俯身一把將鐵箭抱了起來,轉臉厲喝:“都不許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