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現在發現了,這老資格的御史就是不一樣,尤其是這種在京師和地方上都長期任職過的老油條,這噴起人來確實是要比那些年輕的嘴炮要強出許多。

就比如這陳懷義,因為他剛才的呵斥,現在已經嚇得魂不守舍了,而這個老御史卻還是一副不顯山不露水樣子,朱由校一眼看上去,好似真的胸有成竹一般。

朱由校並未發怒,他站起身來走下臺階,站在他身邊看著他說道:

“哦,李愛卿如此會說,又為官二十餘年,在河南也感受過民間疾苦,想必可以教一教朕如何治國理政了?”

姓李的御史連忙低下頭去作揖道:

“臣惶恐,臣自考中進士被授以官職以來,只在都察院與刑部任職過,對於兵事以及治國之事不甚瞭解,因此臣斷斷不敢肆意妄言,在百官面前班門弄斧。”

“可臣即為都察院御史,那臣也自當盡忠職守,為陛下監察好朝中官員,並好好教導陛下、輔佐陛下,成為像孝宗皇帝那樣的治世明君,使我大明再度昌盛起來。”

朱由校聽完只感覺頭皮發麻,都說明末的文官臉皮厚,極善偽裝,他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明明就是自己能力才華有限,非要整的好像自己有比天之才無處施展,而且永遠離不開他們那一套仁義道德,好像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難怪會有這麼多皇帝親儒生親文官,根源就在他們的這一張嘴巴身上。

能說會道的,天天在皇帝耳邊吹牛畫大餅。

如果有類似這樣一個人,站在你的面前可以帶你發財,帶你出人頭地,說的頭頭是道,規劃完美,過程結果都給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的那種,而你又正好非常需要,你絕對經受不住這種誘惑。

不要說在這個根本沒有資訊可言的時代了,就是在後世,也會被忽悠的團團轉,被賣了還在幫別人數錢,不得不說中華文化博大精深啊,幾千年傳承的底蘊真是太深厚了。

有時候不是皇帝昏聵無能,而是真的能力有限,玩不過這些人精。

要知道,皇帝是孤軍奮戰的,而這些文官的背後,卻是一個國家的基本盤和掌握大量資源的利益集團支撐著。

這些利益集團源源不斷的提供人才去和皇帝鬥,還時不時的在背後陰你一下,根本就是防不勝防,一般人誰玩的過?

就是太祖皇帝這種威壓天下、大權在握的開國皇帝都敗在了他們手上,其他的皇帝更不必多說了,差了不知道多少個檔次。

朱由校在旁邊似笑非笑的說道:

“那就請愛卿說說,皇帝應該怎麼做,又怎麼成為一個好皇帝呢?”

李紅長再度行禮,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

“臣還是那句話,要想成為治世明君,首先就應該遠小人而親賢臣,打打殺殺之事乃是武將之長,與陛下無關,皇帝只需要坐鎮京師專心理政即可。”

“臣斗膽再請,請陛下立刻下旨誅殺朝中奸臣與小人,放權重用於朝臣百官,到時眾正盈朝,不出十年,我大明自然繁榮昌盛!”

“說了半天,你還是沒有說到重點,只是照著書本中的內容在這裡誇誇其談而已,像陳懷義這種混吃等死的人,朝中不知有多少,你說說,叫朕如何信重你們?”

朱由校側身向王朝輔揮了揮手,王朝輔立刻從御案上拿起一份厚厚的奏本一路小跑下來,雙手遞交給朱由校。

他拿著這份奏本在李紅長的面前晃了晃說道:

“朕這裡有一份奏本,是湖廣佈政司左使呈報的,詳細的講解了你三年前在湖廣任職時期的大小諸事,比如愛卿貪汙稅糧一事,就著重寫了兩頁!”

“愛卿要是有興趣的話,可以仔細翻閱一下,裡面可還有不少香豔之事呢!”

李紅長鎮定不下去了,他偷偷打量了一眼皇帝手中的奏本,他這緊張的表情自是逃不出朱由校的觀察。

他說完開啟便開啟奏本,一臉嚴肅的念道:

“萬曆年間,專程從秦淮河運來名妓十餘人,在府衙治所當中日夜笙歌,愛卿當真是好身體啊!”

“不過朕感興趣的是,你在湖廣任職,手卻能伸到千里之外的南直隸,愛卿是如何辦到的呢,可否給朕解答一下這個疑惑?”

李紅長心知自己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皇帝已經全部知曉,但他卻沒有先前那名御史的膽氣。

他害怕跪在朱由校的腳下,還在那裡異想天開的說道:

“陛下,這正是奸臣在誣陷忠臣啊,陛下萬萬不可信,不能讓這些奸賊的陰謀得逞啊,臣請陛下明查,以還臣的清白之身!”

朱由校冷哼一聲,大手一揮,奏本就飛出去老遠,一腳將這個噁心的東西踢開以後便徑直上了臺階。

隨後坐在御座上低沉的說道:

“立刻將李紅長革職查辦,打入刑部大牢,明日由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會審,早日結案定罪,朕要拿這道貌岸然的小人頭來祭朕的龍旗大纛!”

三個部門的主官都是朱由校任命的,雖不說是什麼心腹死忠,但至少是站在皇帝這邊的,如今罪證齊全,這李紅長基本可以入土了。

朱由校又對著站在武官旁邊的楊寰說道:

“錦衣衛立刻派精幹緹騎去他老家查抄拿人,凡是與他有親屬關係的,一個也不要放過,另外在好好查一查,他的朋黨都有哪些,朕給你們便宜行事的權力,一旦有線索,可以先緝拿下獄!”

“還有這陳懷義,竟敢在朝堂之人口出妄言,還出口侮辱皇帝,聯合奸賊李紅長妄圖欺君,一併拿了抄家,罪無可赦!”

楊寰當即領命稱是。

處理了這兩個人以後,朱由校又將手中掌握的朝臣罪行一一公佈,足有二十六人之多,毫無疑問,全部被朱由校緝拿下獄問罪了。

但意外的是,他處置了近三十名官員,卻依然沒有人退縮,他們好似氣勢更足一般,集體跪在地上聲稱要死諫。

只要皇帝不誅殺魏忠賢和王朝輔,放棄南巡的想法,他們就不會善罷甘休,不要說損失三十人了,就是一百人,他們也在所不惜。

這樣的事他們在正德年間就已經經歷過了,而且是他們勝了,他們就不信這次會輸。

他們也不相信,皇帝真的敢這麼做,除非想徹底引起南方士族的的不滿和不臣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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