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剛剛說的【一言九鼎】我覺得還可以再考究考究。”

聶天勤在這個時候加入了談話。

他本不是那麼喜歡在日常生活裡面發表自己見解的人。

宗極和夢心之聊天的氛圍實在是太好了,好到聶天勤迫不及待地想要加入。

“怎麼說?”宗極轉了個身。

他原本就打算拉著聶天勤一起聊天的,如果不是聶天勤自己明確表示更喜歡做聽眾的話。

“一言九鼎這個說法,應該和禹鑄九鼎這個傳說有關。不太可能是周天子吃飯用了幾個鼎。”聶天勤補充:

“夏朝建立之後,九州穩定,四海昇平,國富民安。”

“夏禹鑄造了九個鼎,這九個鼎,代表了九州。”

“夏、商、周,三個朝代,都把九鼎視為傳國之寶,更有得九鼎者得天下的說法。”

“和這個九鼎有關的成語,還有問鼎中原。”

“所以,一言九鼎裡面的九鼎,指代的應該不是周天子吃飯的那九個鼎。”

同樣出自《史記》的民以食為天,聶天勤確實是沒有更深刻的理解。

但九鼎的這個說法,肯定還是值得商榷的。

聶天勤的這番話,相當於是在質疑宗極剛剛所有的分析。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宗極有點尷尬,但也只有那麼一點點。

他既不是古建築專家,也不是學文物的,他就一個業餘愛好。

外行怎麼了?

聽完聶天勤的話,宗極的第一反應是再次轉身問寶貝閨女:“是這樣的嗎?阿心。”

“聶教授說的有道理,傳說裡,大禹確實鑄造了九個鼎,用來代表當時歸附的九個州,梁州,雍州,兗州,荊州,冀州,揚州,青州,徐州,豫州。”夢心之選擇實話實話。

“阿心啊,那你為什麼不早說呢?”宗極一臉的嚴肅:“剛剛爸爸說了那麼一大堆,你不是【是的,爸爸】、就是【對的,爸爸】、再不然就是【好的,爸爸】。你這不是忽悠爸爸嗎?害的爸爸在聶教授面前出醜。”

夢·爸爸控·心之立馬上線:“怎麼會呢?爸爸你確實是對的啊。”

身為爸爸控,夢心之是不可能會讓爸爸下不來臺的。

“都錯這麼離譜了你還說對呢?也不怕聶教授笑話!”宗極故意擺出一副很受傷的架勢,擺明了是在變相求安慰。

“歷史是一步一個腳印,慢慢走過來的。大禹鑄鼎,並不是單純地為了鞏固自己的王位,也不是憑空想象出來的意見事情,他之所以會鑄鼎,是效彷黃帝軒轅氏。”

夢心之看向聶天勤:“是這樣的,對吧?”

“沒錯。”聶天勤回應:“黃帝軒轅氏功成鑄鼎,鼎成仙去。”

“所以,禹鑄九鼎往前一步是黃帝鑄鼎,那麼往後一步呢?”夢心之問完聶教授,又轉頭問宗極:“往後一步又是什麼?”

宗極沒有說話。

他還是覺得夢心之是在強行給他找回場子。

如果沒有外人在,他肯定一臉得意。

這會兒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聶天勤倒是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對宗極說:“我覺得你閨女說的很有道理。”

“啊?”宗極有些意外:“你們兩個不是合起夥來尋我開心吧?”

“怎麼會呢?爸爸。”夢心之挽起了宗極的胳膊。

聶天勤接著說:“你閨女說的對,歷史是一步一個腳印的,夏禹學軒轅氏鑄鼎,在這個過程中,更進一步鑄造了九個,才有了九鼎指代九州的說法。周天子是這件事情的下一個腳印。”

“是的。”夢心之接話,“如果沒有禹鑄九鼎,周天子問什麼吃飯的時候要用九個鼎?這樣的禮制,或許都不是周天子自己想出來的,但歷史都是有跡可循的。為什麼剛剛好是九個鼎放肉,不是十也不是八?”

聶天勤:“這樣一來,《史記·平原君列傳》裡的一言九鼎,就即是出自大禹鑄鼎又是出自周天子禮制。”

夢心之:“最早可以追朔到黃帝軒轅氏。”

宗極:“還真是誒!這就是歷史的印記!”

夢心之往宗極身邊湊了湊:“所以啊,爸爸你本來就是對的,我當然要回應【是的】、【對的】、【好的】!”

宗極立馬錶態:“行行行,是爸爸錯怪阿心了。爸爸給你做好吃的補償你。”

……

聶天勤搞明白了兒子為什麼會喜歡夢心之。

宗極放下了對聶廣義的戒備。

一切看起來,都那麼的水到渠成。

唯一的問題,聶廣義根本就不覺得自己喜歡夢心之。

他這會兒整個人都極為煩躁。

並且還不是清醒狀態的那種自己可以控制的。

聶廣義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了極光之意。

不是他自己設計的那棟概念建築,是宗極建的。

這棟【假冒偽劣】,對聶廣義來說,從來都不是什麼美好回憶。

從初見,到終面。

他夢見了五樓天台。

夢見了自己酒後的豪言壯語:【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就是決定再也不要任何一段穩定的男女關係,四處留情不香嗎?】

這大概是夢境唯一讓他覺得舒心的部分了。

男人就該這麼灑脫。

女人……

女人就該在一旁端茶倒水跳舞助興。

夢境裡的夢心之,並沒有像現實裡面那樣,早早就和程諾睡覺去了。

她穿著一雙舞鞋,在天台的水池中央翩翩起舞。

水池很淺,堪堪沒過腳尖。

每一個踢腿的動作,都會揚起水花。

兩束追光打在夢心之的身上。

在水面印下兩道交錯的身影。

明明只有一個人在跳舞,卻有被水花和身影包圍的感覺。

夢裡的舞姿,清晰而又模湖。

彷彿直擊人心,又彷彿遙不可及。

這種感覺,百爪撓心。

聶廣義醒了,口乾舌燥。

明明才剛剛睡下去沒多久,卻彷彿過了一個世紀。

這種感覺很不好。

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夢到一個姑娘?

估計是離得太近了,磁場受到了干擾,再加上不是睡習慣了的床,還是得上樓,到自己的房間去睡。

聶廣義睜開眼睛,想著留張字條,換個地方,發現隔壁床的聶天勤已經不見了。

他開啟房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