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打雷劈的大壞蛋,害人精,這全都是你害的!”小丫頭氣不過低聲罵了一句。

“你這可就是冤枉人了,這事怎麼賴我,我不惜天打雷劈從閃電底下救你,可都是因為你啊,小丫頭,就算我那天不在那裡,這些怪異的事情依舊會發生,你自己好好想想啊,那個馬爺爺,那個叫什麼來著,噢,對,金屬狂潮。”

亭子間狹窄的窗戶漂進來一個人,他提溜了一瓶酒,就像是一片羽毛,慢悠悠的漂了進來,然後輕輕的落在地板上,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這人西裝革履,油頭粉面,就是一對眼眶黑如熊貓。

“……”小丫頭嚇的連退三步,一對眼睛警惕而驚愕的看著這個漂進來的人。

“原來你生的時候長得還挺好看的,大壞蛋。”小丫頭說,蛇信老臉發燙,老怪物訕訕的嘿嘿一笑。

“我原本確實長的不算差,你右手背上這紫痕是怎麼回事?”

“你爸爸經常打你嗎?”蛇信的眼中閃過一抹怒色,小丫頭沉默了許久,終於點了點頭。

“你願意跟我走嗎?離開這裡,只要我活著,從此再沒有任何人能夠動你一根指頭,誰都不例外。”蛇信帶著點殷切與期盼的問道。

小丫頭開始更久的沉默,就像是一株路邊的野草,她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養父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好人,雖然養大了自己,卻有著不可告人的圖謀,可是跟眼前這個怪物走,會是什麼下場?

“唉……你這小丫頭是怕我一怒之下將你擄走麼?倒是我唐突了,你若是不願意,我絕不勉強,你就是不跟我走,也沒有關係,咱們交個朋友,就像是你時常去找你的大鬍子爺爺一樣,我時常來找你一起玩可以麼?”老怪物幽幽的嘆息,內心也是有些懊悔,覺得自己操之過急,反而嚇著了孩子。

小丫頭眸子裡那層迷霧悄悄的退卻,眼眸深處卻浮現出一絲淡的讓人難以察覺的笑意,一枚叫作信任的種子開始在心底萌芽。

“大壞蛋,你真的會時常來找我玩?可是,爸爸怎麼辦,爸爸一定會不高興的,他不高興就要狠狠揍我的。”小丫頭憂心忡忡的問道。

“哎,你這孩子怎麼一口一個大壞蛋,我雖然不是什麼菩薩心腸,但叫我大壞蛋還是過份了啊。咱們打個商量,你以後叫我蛇信就可以了。”蛇信的臉上寫滿了生無可戀。

“蛇心?這比大壞蛋也好不到哪裡去好吧?”小丫頭又噎了回去。

“不是啊!不是蛇蠍心腸那個蛇心!我的天,現在的孩子都這麼難纏麼,哎,大壞蛋就大壞蛋吧,我老人家也懶得跟你掰扯,至於,你爸爸,你現在的這個家,從此之後他不會再是你的麻煩,我這就操辦這事去,我先走了,再見。”

“我跟蛇信就是這樣相識的……”網路蜘蛛傳送了這樣一段文字把我從記憶裡喚醒,然後我開始哈哈大笑,威風八面的領路蛇信居然也有吃癟的時候。

“哈哈,小婷可比你小時候乖多了,從來不惹我生氣。你養父從那夜之後真的就不再是你的麻煩了麼?”

“我那是故意的,不斷的激怒他,我想看看他憤怒的底限到底在哪,在他按捺不住火氣的時候,暴露出來的才會是他的真面目,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然而蛇信從來沒有對我發過脾氣,即使我那時還只是一個孩子,我在我養父家裡又呆了兩年,兩年之後是我主動對蛇信說帶我走吧,而我養父確如蛇信所言,他再也沒有成為我的麻煩。你猜一猜,發生了什麼?”

“論修理惡人,怕沒有人比那五行缺德的老烏賊更合適。”我想了想。

“那天夜裡,很晚幾乎是快要到凌晨,我養父才回到了家,而平時小麻將散場一般不會超過子夜十二點,因為養父平時睡覺之前喜歡燙腳,而我要伺候養父燙完腳才能睡,所以我一直沒睡,在等他回家,他開門的那瞬間,我完全沒有認出來,因為他腦袋腫的跟豬頭一樣大,滿頭滿臉全是血,牙也掉了好幾顆,他開啟亭子間的門站在那裡,既狼狽又悽慘,他看著我的眼神很奇怪,兩隻眼睛又黑又腫就跟兩隻爛番茄一樣,他的眼睛睜不開,我看見了無窮無盡的恐懼,然後我看見了敬畏,他沾滿了血跡上衣外套的兜鼓鼓囊囊,兜裡插著兩疊厚厚的青色百元大鈔,他漏了風的嘴發出嗬嗬嗬的聲響,他反反覆覆的說著一句話,只有六個字的一句話,他說的是,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他連門都不敢進,只是反反覆覆的說著那六個字。”

“我靠,老烏賊下手真的太黑了,不過,爽。”這是報應,這是他應該得到的報應。

“老烏賊後來說,使用他那對妖瞳,就是堵在弄堂裡,拿麻袋兜頭罩了抓回去一頓狠揍,老烏賊是個郎中,每一下幫助他在靈魂深處感受到了深刻教訓,一開始他還怒罵,後來只剩了求饒,最後催眠他加道保險。”

“我養父對於毒打他的老烏賊不僅沒有絲毫怨恨,他甚至還很感激,不是老烏賊用了催眠,也不是有錢能使鬼推磨,你知道為什麼嗎?”冰山問我。

“這怎麼可能?”我頓時疑惑了起來。

“老烏賊毒打完之後,解開麻袋,他依舊瑟縮抱頭,渾身如同篩糠一般劇烈的顫抖,老烏賊攙在他上衣兜裡塞了兩沓鈔票,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一笑,說道這錢可不是給你的醫藥費,好好照料那小丫頭的起居,我本可以殺了你,當然也可以閹了你,一勞永逸的解決當下咱們之間這個小小的問題,如今只是小小的打你一頓,已經是你上輩子燒了高香撿著好運了,你家裡那個小丫頭但凡少了一根寒毛,就要你生不如死,滾吧。”

“難怪如此。”我心裡暗道,心理學博士皮笑肉不笑當面說出這番話來,這養父怕是膽都嚇的四分五裂了。

“我從那一夜起,終於明白唯有力量才可以讓命運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力量就是這樣輕而易舉改變了我原本岌岌可危的人生,我很幸運在我的幼年於茫茫人海里遇到了那個天打雷劈的大壞蛋,恰如小婷如今幸運的遇到了你。我每回看見小婷,就像是看見了當年的自己,那個被家人拋棄沒有歸處的自己,我才知道什麼叫作安全,終於可以安心的睡去。”

“慚愧。”我是真的自慚形穢。

“蛇信其實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不是吧?”我有些不敢相信。

“幼年時我看到的蛇信,跟你如今看到的蛇信是兩個蛇信,你不覺得他溫柔,只因為你沒有經歷過我經歷過的那一切。他會在深夜裡從窗戶神不知鬼不覺的悄悄溜進來,替熟睡的我輕輕蓋好踢掉的小被子,他會連夜奔波數十公里從南翔買回熱騰騰的小籠湯包和雞鴨血湯,放在我早餐的桌子上,他會捉許許多多的螢火蟲關在玻璃罐子裡做成小燈籠送給我,他就像是世間最寵溺孩子的父親一般,為了小姑娘一個突發的奇思遐想就滿世界的鞍馬勞頓,然而又不僅如此,他還是世間最最耐心的老師。我始終牢牢記得,他教我識字時,我認識的第一段話,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為和。從這樣一段話我開始識字,他念一個字,我念一個字,然後他再跟我解釋這個字的意思,這段話的意思,上完課自然也有作業,比如默寫一百遍之類的作業,若是沒有完成,蛇信也不打我也不罵我,就是用狗尾巴草輕輕的撓我的腳心,這撓癢癢可比打手心厲害多了,我後來再也不敢任性不完成作業,兩年,七百多個日日夜夜,我不僅識了字,而且我終於確信了一件事,這個天打雷劈的大壞蛋,並不是我養父那種別有用心的惡人,那兩年真是很快樂很快樂的日子啊,你說說看蛇信是不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你是幸運的,菜菜。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依然要說,謀奪獵戶座秘密基地的機甲,實在是太危險了,你想必有了完整的行動計劃,能不能告訴我?”我小心翼翼的提出了我的疑問。

“我的領域很複雜,你先說說看,你對於金屬狂潮的認知。”冰山並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

“我知道你能操縱金屬,而另一種模式,你已經告訴過我,就是類似小黑這樣賦予機械永生的靈魂,我大概只有這些認知。”我仔細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恩,確切的說操縱金屬只是金屬狂潮最為初級的能力,比如說這樣,你點開影片的連結,我會給你演示我的能力。”冰山回答。

對於發過來的連結,我迅速的點選了開啟,並沒有看到人,而是一張書桌,看不清楚書桌的材質,因為桌面上靜靜的躺著一枚銀色的金屬圓球,大小大概類似於小孩的拳頭大小。

“浮空。”冰山的語調平靜的聽不出一絲一毫的波瀾,那枚金屬球離奇的開始緩緩上升,並沒有任何動力,但是它就是緩緩的漂浮了起來。

“不要懷疑你的眼睛,這不是魔術,而是這枚金屬球在我的控制之中,不僅僅只是漂浮,而是可以按照我的心意隨意移動,無論是方向還是速度。”

“左、右、上、下、前、後、旋轉,快速旋轉……”

我真的寒毛都豎了起來,金屬狂潮最為初級的能力已經能夠做到如此精確而細膩的控制,實在是讓人歎為觀止。

“這就是金屬狂潮對於金屬的操縱與控制,誠如我所言,這僅僅只是最為初級的能力,並且這種操縱能力並非停滯不前,操縱金屬的數量、質量、以及分佈的空間範圍都會隨著能力的增長而不斷增加。”

我又幹嚥了一口口水,跟這樣的能力比起來,我那高速自愈哪裡有一星半點值得自豪的地方,突然就想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跟真正的天才比起來,廢柴永遠是廢柴,人家三四歲就覺醒了領域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