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容栩漂亮的長髮如通了電一般炸起,還沒說什麼,就看見正揪著自己頭髮的雪初露出了堪稱詭異的表情。

“雪初……?”

容栩沒有掙扎,相反的,他還順著這股力道仰起頭,目光空茫又無辜,“你喜歡這樣嗎?”

完全不懂雪初想法的他試探著眨了眨眼,情理之中的沒得到反饋,反倒是剛剛還揪緊的力道緩緩鬆了鬆。

“你想要的話,我不怕疼的……”

“呵,”雪初冷嗤,與此同時,原本鬆了些的力道開始狠狠攥緊——“轟”的一下扯著腦袋往桌上砸了過去!

“唔!”

“嗯額……”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藏在被子裡的小龍崽露出一半眼睛,看到自家飼主壓倒性的動作還鼓了鼓掌。

而與此完全相反的,做好心理準備才推開門的客棧老闆艱難的嚥了咽口水,倒吸一口涼氣後一臉灰暗。

“什麼事?”心情好了些的雪初睨了他一眼。

“這……就是聽到了些動靜,怕大人出了什麼事才上來檢視,”客棧老闆臉上逐漸滲出冷汗,連看都不敢看一眼遭到破壞的內室,簡單過了兩句就把身後的人推了出來,解釋道:“他是獲救的孩子,特意來道謝的。”

“道謝?”雪初微微挑了挑眉,手下還壓著某個跟蹤狂的腦袋沒有動作,語氣卻更冷淡了些,“我記得我說過不需要。”

“況且——”她看了眼小孩破破爛爛還沾滿了塵土的穿著和始終低下的頭,面無表情規勸道:“死裡逃生就好好去過自己的生活,現在做些多餘的事實在沒有必要。”

雪初這話說的重,客棧老闆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臉上的冷汗卻是流的更歡了。

“那我先帶這小子離開……”

“我不走!”小孩終於抬起了始終壓著的腦袋,又紅又腫的眼眶裡大顆大顆的掉著眼淚,“我的家人都死了!”

“?”

察覺到話語裡的怨氣,雪初平靜的揉搓著手下人的長髮,連眼都懶得抬,“所以呢?你以這副受害者的姿態站在這裡……是想和你那些家人一起走嗎?”

“大人!”客棧老闆驚恐地捂住了小孩的嘴巴,拽著人的袖子就要後退離開,“這是個意外,我這就帶他走……”

“嘶——”

清脆的布帛碎裂聲在耳邊響起,一直到手裡殘缺的袖口脫離了主人,呆愣愣的客棧老闆都沒有反應過來。

怎麼回事……?

他看向房間的上位者,對方只是淺淺的掀了下眼皮,像是在嗤笑,又像是……對接下來會發生的一幕感到厭倦。

客棧老闆下意識看著自己鬆開的手,那上面還帶著極深極深的牙印。

“你——”

“我家人全都死了!就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

掙脫了束縛的小孩像是張牙舞爪的野獸,滿是淚痕的眼裡攥滿了悲哀至極的恨意,他高高的仰著頭,像是要把可能握住的刀子徹底攥進眼前那人的心臟一樣,惡狠狠的大聲咆哮嘶吼著:“你為什麼不救他們!明明你早就到了這裡!明明只要快上那麼一點——”

“砰——”

所有的聲音伴隨著轟到牆壁的巨響而戛然而止。

“唔,唔唔!”

小小的尤來加一咕嚕就從被子裡鑽了出來,燦金色的眸子全無柔軟,直接一個尾巴就把人抽了出去!

雪初眼眸微眯,看也沒看坐在牆根不斷咳嗽的小孩,鬆開手就抱住了落在桌子上的幼崽,任由小傢伙的尾巴不安分的在臂彎裡晃動。

身後的容栩也跟著站了起來,依然映照不進光亮的眼瞳直勾勾的看著眼前被甩出去的小孩,看樣子很想上去補刀。

但他也在之前的事情上吃到了些奇奇怪怪的教訓,指尖微動,看著眼前並無生氣情緒的雪初,禮貌的請示了一句。

“我可以把他揉碎嗎?”

“咚”的一聲,被這鉅變嚇的腿軟的客棧老闆瑟縮的蹲在了地上。

看左看右就是不敢看向那群人。

同樣聽見這話的小孩艱難地抬起頭,像是終於後知後覺的在這對話中捕捉到了什麼,遲來的恐懼情緒扼住咽喉,緩緩溢滿全身。

“……”

小孩想開口說些什麼,卻發現嗓子一片火辣辣的,完全說不出半句話來。

他忍不住看向過去會對自己和顏悅色客棧老闆,強忍著渾身上下的不適往前爬。

“……”不要過來啊——

老闆看到這一幕臉色煞白,想起那個殘忍的詞語,更是下意識的就要把艱難爬行的小孩推開。

無方城並沒有太多溫情,在這裡生活的人,從來就是承擔著下一秒就要死去的覺悟,這裡生命可貴又廉價,絕不會為了無關之人而放棄。

所以,不要怪他……

“等等,”卡在最後一刻制止的雪初笑了,目光冷淡的掃過那兩人轉而落在身後的容栩身上,啟唇道:“你以為他怎麼在尤來加的攻擊下活下來的?”

要不是雪初最後用妖力暗自卸去了力道,這小孩當即就會被砸成屍體。

“大人……?”

察覺到了意思的客棧老闆呆呆的看著她,往後避了避,拉開距離後才訥訥開口:“原來是大人仁慈,大人果然……“

“你也打住!”眼睜睜看著他眼眸越來越亮的雪初差點雞皮疙瘩掉一地。

不需要思考都能知道,他之後要說的話絕對和她格格不入!

不想被冠上奇怪名頭的雪初安撫的摸了摸尤來加的頭髮,平淡無波的解釋了一句,“我救他,只是不想讓尤來加現在沾上人命而已。”

“……還不快滾!“

“是,是……”客棧老闆擦了擦臉上的冷汗,下意識要俯趴在地上的身軀緩緩支起,就那樣遲鈍的,還混雜著天旋地轉的看著雪初。

就連他自己都未曾發覺,那雙向來渾濁的眼睛裡亮起了怎麼樣的光。

雪初:“……”

不,不是這樣……算了。

雪初扯了扯嘴角,終於懶得再繼續和這兩人演什麼無趣的戲碼,只輕飄飄掃了眼不斷給兩人施加壓力的容栩,輕嗤一聲便轉身走到了窗邊。

冷風在敞開的視窗上呼嘯而過,一身清冷的女子只給他們留了個背影,自己卻是微微側目注視著遠處被樹叢掩蓋的死角,露出了饒有興致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