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恪駕駛著車子,在舊金山週三早間的車流之中緩緩移動;坐在副駕駛座的萊赫,斷斷續續地和陸恪閒聊著。

所謂的閒聊,就是真正意義上的閒聊。

兩個人聊起了陸恪枯燥無味的訓練生活,尤其是力量訓練和增重訓練,這也是陸恪現在正在努力的內容;兩個人還聊起了陸恪出乎意料得精彩的陪練生活,在日常學習和陪練訓練之中的奔波,繁忙而充實;兩個人又聊起了陸恪選擇新聞專業的初衷,甚至還談起了陸恪在實習採訪之中的趣事。

兩個人聊起了萊赫處理運動員棘手麻煩的糟糕經歷,一堆亂象之中卻能夠妙趣橫生,經紀人的生活也是多姿多彩;兩個人還聊起了萊赫對退休生活的嚮往和憧憬,萊赫老實承認,他有點捨不得工作;兩個人又聊起了萊赫職業生涯初期的糗事,那些令人捧腹大笑的瞬間,呈現的是曾經的歷史。

關於橄欖球的內容著實不少;但更多的,還是關於陸恪,關於萊赫,關於他們本人的生活經歷。

雖然說,這些內容可以稱之為閒聊,但換一個角度,卻也可以稱之為了解,真正地以平起平坐的朋友立場,相互瞭解。在你來我往之中,從陌生變得熟悉。對於經紀人,對於球員,這都是一個必要的過程,同時也是一個難得的開始。

人人都知道職業體育經紀人的存在,卻很少人真正瞭解他們的工作內容。

經紀人的日常工作非常繁雜,他們需要幫助運動員開發市場以及處理日常事務,他們還需要幫助運動員談判合同、管理資產、安排轉會、展開投資以及其他一切體育相關事務,乃至個人生活事務。

首先,經紀人最重要的工作無疑是合同談判以及商業價值管理。

眾所周知,職業球隊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薪資管理、合同細則、核心利益等等都絕對不會輕易讓步。

一名優秀的經紀人,他將會根據球員的年齡、資料、傷病和趨勢等等綜合指數進行評定,制定一個準確的目標,與球隊展開談判;同時充分運用與代理球員水平相近的其他球員作為比較,在合理空間範圍內,為自己的球員爭取到高價合同。

但一名糟糕的經紀人,則可能會漫天要價,而且做出錯誤的判斷和決定,最可怕的,可能就是徹底毀掉一名潛力新秀的職業前景。

另外,頂尖經紀人對球員的職業生涯規劃也是無比重要的,他們會根據自己客戶的風格特點進行安排,選擇廣告代言、訪談媒體、合作贊助商等等,真正地將球員的商業價值最大化。大衛-貝克漢姆(David-Beckham)能夠躋身全球身價最高的足球運動員行列,依靠的可不僅僅是球場上的表現。

可以做一個簡單舉例,佩頓-曼寧和湯姆-布雷迪,這一對聯盟終生勁敵,在廣告代言方面也是不遑多讓。

曼寧一年之內的代言收入達到了一千兩百萬,而布雷迪則僅有七百萬。

但瀏覽細節專案的話,曼寧的代言產品全部都是與體育產業息息相關的,而且都是短約,一旦曼寧退役,這些合同也就失去了效力;但布雷迪代言的則是手錶、服裝等時尚產品,幾乎都是長約,換而言之,廣告商們對英俊帥氣的布雷迪更加願意長期投資。

這些細節都是經紀人的作用,不可取代,而且至關重要。由於他們的工作涉及大量法律談判和計算,所以,許多法律專業出身的畢業生,轉職成為經紀人,這也是職業選擇方向之一。

其次,經紀人還需要安排球員的財產管理和私人生活。換而言之,其實就是方方面面的全方位監管。

對於職業球員來說,進入聯盟之後,一方面,他們需要面對激烈的競爭,保持日常訓練的規律,需要強大的自律;另一方面,他們也置身於鎂光燈之下,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名利場的繁華和喧鬧,很容易就迷失自我。

此時,經紀人的作用就可見一斑。

簡單舉例,威廉-摩爾(illiam-Moore)在2009年的選秀大會之中,由亞特蘭大獵鷹第二輪五十五順位選中,一步登天,拿下了可觀的大額合同之後,欣喜若狂,開始揮霍。

他購置了一套豪宅、一輛卡迪拉克以及不計其數的音響裝置和遊戲機,直到信用卡還款日時,他才意識到自己欠下了鉅額卡債,而新秀合同簽約之後的收入也遠遠沒有想象中那麼多。最後,他依靠著好友的救濟,這才勉強度日,經紀人也不得不開始管理威廉-摩爾的日常支出。

另外一個例子則是邁克爾-維克,這位2001年進入聯盟的四分衛,進入了亞特蘭大獵鷹隊——是的,又是獵鷹隊;他開創了跑動四分衛的先鋒,徹底改變了聯盟的戰術架構,卻在2007年春季陷入了一場危機。

當年,維克被捲入一場鬥狗案,後來被證明,從下注比賽到虐待動物再到動物失蹤等一系列核心問題,維克都捲入其中,而且最早可以追溯到2001年。案件進展很快,動物權利組織不斷抗議,媒體也曝光了維克好賭成性、樂此不疲的過往,NFL宣佈對維克無限期停賽。

東窗事發之後,維克發表了道歉,卻於事無補。後來,他先是陷入了法律糾紛,而後又陷入了破產危機,就連亞特蘭大獵鷹的老闆也出面要求他償還簽字費。

事情的結尾是,維克錯過了認罪的最佳時機,被判刑監禁二十三個月之餘,也失去了球迷的支援,更成為了聯盟驅逐的物件,真正地名譽掃地。

在那之後,職業經紀人們紛紛對球員的管理和監督也開始加大力度,甚至延伸到球員的日常訓練——他們會督促球員自律而規則地完成每一天的訓練,並且儘量遠離不良的生活習慣。

一名優秀的頂尖經紀人,甚至可以延長頂尖球員的職業生涯;而一名糟糕的經紀人,很有可能早早地毀掉一名潛力新人的前景。

當然,上述工作,球員可以自己完成嗎?當然可以!

球員可以自己與球隊談判,可以自己與贊助商接洽,可以自己完成訓練,可以自己管理財產,可以自己安排日程。所有事情,親自經手、親自監督、親自完成,如果事情可以親自完成的話,為什麼還要支付費用,聘請經紀人呢?

橄欖球經紀人的抽成是百分之三,換而言之,球員的所有收入,都必須抽出百分之三,用以支付經紀人的佣金。這著實不是一筆小數目。所以,聯盟之中確實有不少球員,拒絕使用經紀人,親自上陣。

陸恪的新秀合同就是自己完成簽約的。

不過,正所謂術業有專攻。經紀人之所以存在,而且發揮瞭如此重要的作用,就是因為他們能夠規劃球員的職業生涯生涯,並且挖掘出更多商業價值以及未來潛力。

更重要的是,那些雞毛蒜皮的瑣事,交給經紀人處理,反而能夠省心,讓球員把更多精力集中於賽場之上。即使不是賽場,也更加放鬆地享受自己的休假時刻,而不是為了一點點利益,與球隊、與贊助商鬧得不愉快。

在娛樂至死、利益至上的商業時代裡,經紀人往往被描繪成為吸血鬼。

誠然,他們希望客戶能夠表現得更好,這樣才能爭取更多的利益;但真正偉大的經紀人卻清楚地明白一點,球員不僅僅是一棵搖錢樹,同時也是陪伴自己度過人生重要階段的夥伴——

選秀大會、訓練場、主場比賽、記者見面會、傷病時刻、球隊轉會等等。

只有建立起了私密而親密的聯絡,經紀人和球員之間才能發揮出彼此的最大作用。比如說,佩頓-曼寧的經紀人湯姆-康登(Tom-Condon)。

在NFL聯盟之中,頂級經紀人和好萊塢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好萊塢的五大經紀公司之中,創新藝術家經紀公司(CAA)和國際創新管理公司(IMG)兩大巨鱷,同時也是聯盟最強大的體育經紀公司。

康登就是創新藝術家經紀公司的巨鱷大佬。

曼寧還是大學球員時,彼時還籍籍無名的康登就成為了他的經紀人,這也成為了康登開創王朝的起點,他陪伴著曼寧走過了十三年職業生涯;在今年曼寧面對傷病困擾時,他依舊不離不棄,陪伴在夥伴身邊,度過最陰暗的一段歲月。

現在,伊萊-曼寧、託尼-羅莫、菲利普-裡弗斯、德魯-布里斯等頂尖四分衛全部都是康登手下的球員,僅僅他一個人,負責的合同金額就高達十三億美元,是整個行業之中當之無愧的領頭羊。

球員們成就了康登,而康登也成就了球員們。

正是因為經紀人和球員之間的特殊紐帶,所以,長期合作的基礎就是了解、理解、支援,這是僱傭關係,同時也是合作關係,雙方都必須做出努力和嘗試。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可以稱得上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家庭成員。

今天是陸恪和萊赫的第一次見面,談不上合作,也談不上了解,僅僅只是閒聊而已,第一步是擺脫陌生的疏離,成為朋友。現在看來,一個小時的交談,相談甚歡。

遠遠地,燭臺公園就已經進入了視線,交談也進入了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