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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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洞裡,夜巡迴來的提姆,困得眼皮直打架。
在他身後,換下了蝙蝠俠套裝的布魯斯,也露出了放鬆的神情。
提姆的手下意識往蝙蝠操作檯上摸去,想要夠自己的咖啡杯。
直到把水杯邊緣抵到唇邊,痛飲了一大口,提姆才後知後覺發現,裡面的液體竟然牛奶。
準是阿爾弗雷德趁他不注意時換的,他竟然全程沒發現。
杯子就放在他眼皮子底下,難道剛才他累得睡著了幾秒嗎?
老管家神出鬼沒地出現在提姆背後,幽幽地看著提姆想要放回杯子的手指,語氣裡帶著一絲不贊同。
“是這次的牛奶不合您的口味嗎?我可以為您換成花生露。”
話音剛落,提姆肉眼可見地發現,布魯斯的臉色又比之前沉重了一分。
提姆:“……”
蝙蝠俠:“……”
夠了,放過花生吧,它在今晚已經出場過太多次了!
提姆乾笑了兩聲:“真神奇,我以前從沒在家裡喝到過花生露。”
老管家淡然自若地點了點頭。
“當然,您從前也沒表現出這方面的偏好。我是在聽說西奧多少爺的口味後,臨時採購了一箱。”
老管家若有所思:“味道確實不錯,以後的早餐可以用它搭配麵包。”
不要再火上澆油了,阿爾弗雷德。
看看你身後的蝙蝠俠吧。
再這麼下去,手冊第四百二十六條就會變成“禁止一切花生製品進入蝙蝠洞”了!
提姆果斷結束了這個危險話題,把一整杯牛奶咕咚咕咚地喝個精光。
他乖巧地對管家亮了亮杯底:“我去睡覺了。”
一個真正機智的羅賓,要學會甩下眼前的爛攤子。
提姆動作輕巧地朝樓上跑去。
在他背後,布魯斯還想使用蝙蝠電腦再查會兒資料,卻被管家追問:“已經三點半了,您是現在就睡,還是想在睡前喝杯花生露?”
太可怕了,管家俠。
一旦阿福使用這種二選一的禮貌腔調,就代表他的命令不可違逆。
蝙蝠俠:“……我也去睡覺。”
哪怕是蝙蝠俠,也不想喝花生露!
*
話雖如此,睡覺是不可能乖乖睡覺的。
提姆一直有個無傷大雅的小毛病——在做事方面,他稍微有點強迫症。
一件事一旦被他接手,半途而廢是不可能的、敷衍了事也是絕對不行的,讓提姆摸魚,比殺了他都難受。
就連學校的小組作業裡,他都是一帶五的那種神仙大腿。
幸好提姆生在富豪之家,不然就會成為老闆最喜歡壓榨的天選打工人。
……雖然現在成為蝙蝠俠的天選羅賓,好像也沒差太多。
現在,提姆仰躺在自己的大床上,柔軟的鴨絨床墊因為他的體重陷進去一大塊。
絲綢的奶白色床單好像一灘奶油,窩在被子裡的提姆,就是陷在一堆芝士乳酪裡的紅色小鳥。
他在一片漆黑的環境裡睜著眼睛,覆盤起白天的事情,強迫症自動隨之發作。
提姆忍不住,他不斷想起西奧多。
西奧多今天的表現,似乎沒有問題:
他初來乍到,對韋恩宅抱著小心翼翼的試探態度。
對於兄弟們的情況,提姆給出瞭解釋,西奧多就毫無芥蒂地接受了。
孤兒院的環境使得西奧多善於察言觀色,他主動下廚,給自己的新家人們做了拿手的花生醬濃湯。
每一條單拿出來都很正常。
但把它們湊在一起後,提姆總覺得哪裡不對。
出於羅賓的直覺,提姆總覺得西奧多像是和他隔著一層霧,朦朦朧朧似地讓人無法判斷真實心思。
……起碼那個吃得人滿嘴都是花生味兒的薄餅,西奧多絕對是故意的。
哪個好人煎楓糖煎餅時,會往裡面加致死量的花生醬啊!
哦,想想那個差點喪命的毒.販,這花生醬還真是雙重意義上的“致死量”。
提姆被這個地獄笑話逗樂了,揚起嘴角又趕快放平。
他覺得,不能因為今晚的插曲,就判斷西奧多是故意想讓人過敏。
畢竟,下毒這種事,初犯者都是偷偷摸摸乾的,哪有像西奧多這麼大張旗鼓的。
而且,假如家裡有人對花生醬過敏,這東西就絕不可能出現在廚房觸手可及的地方,這是最簡單的推理。
西奧多總不會連這點推理能力都沒有吧。
在西奧多到來之前,提姆曾對他的反應做過設想。
在他的預計裡,西奧多可能會很興奮,也可能很緊張,又或者像是豎起滿身軟刺的小刺蝟……每一種可能表現出的情緒,都要比現在更激烈一點。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該怎麼說,他太平靜了?太順從了?太乖巧了?
但西奧多平時在學校班裡時,是這種性格嗎?
——當然,也不能排除是我先入為主,受了那份調查報告的影響。
提姆在心裡暗暗告誡自己:或許西奧多的性格,比自己預料中要平和很多。
去往格林孤兒院之前,蝙蝠俠曾調查過西奧多的來歷。
那時候,提姆就在布魯斯身邊。
兩個半月前,西奧多昏迷著蜷縮在阿卡姆精神病院門口,被巡邏的警衛發現。
他渾身上下沒有任何傷痕,衣衫整齊,身上沒有佩戴炸.彈、槍.支、毒.氣等一切攻擊性物品。
……但在西奧多的右手裡,緊緊地捏著一團人類的耳朵。
他捏得太過用力,以至於耳朵軟骨外的皮肉都快被攥爛,幾乎變成一灘肉泥。
警衛們大驚失色,把腦袋湊在一起緊急交流了一下:
究竟是把這男孩送到GCPD,還是就近給他開個阿卡姆單間?
最後,秉著麻煩事少一件是一件的原則,他們撥打了哥譚市的報警電話。
在GCPD的檔案記錄裡,西奧多半路從警車上醒來以後,沒對自己目前帶著手銬的狀況做出任何反應。
他眯起眼睛,打量了一會兒窗外飛馳的風景,忽然問了兩個問題。
“這是哪裡?”
“今天是什麼日子?”
警察們狐疑地看著他,差點把他當成磕嗨到連媽都認不得的少年癮君子。
但血檢報告表明,西奧多沒有成癮物依賴。
至於那隻耳朵,確實是只新鮮的人耳。
據西奧多宣稱,耳朵是自己在路上撿到的,看著好玩就拿在手裡。
警察們:“……”
這年頭,哥譚的神經病已經不稀奇了。
但神經病到隨便在大街上撿人體器官的,還是少見。
不管警官們怎麼詢問,西奧多都堅持不肯改口。
GCPD最近又沒接到類似的相關案件,無法證明西奧多和這片人耳之間的關係。
戶籍系統裡又找不到西奧多的資料。
最後,警方只能幫西奧多聯絡收養機構,在成年之前把他塞到格林孤兒院裡。
整個過程之中,西奧多沒有表達任何異議。
只在臨走之前,他非常客氣地表達了自己想要帶走那隻耳朵的願望。
“想要留個紀念,我真挺喜歡那個的。”
哥譚警局也非常客氣地告訴他,這是不能可能的。
“別他媽做夢了,小子,誰會讓你帶走證物啊。”
目送西奧多遺憾離開的背影,幾個警察竊竊私語地打賭。
“你猜他過幾年會進阿卡姆?”
“我猜三年。”
“我覺得兩年就夠了。”
“一年。”
“——嘿,夥計們,就沒人覺得這孩子能走正路嗎?”
工齡最久的警官,斜眼看了剛入職沒多久的菜鳥一眼。
“他渾身上下都帶著一股阿卡姆的氣質,你卻跟我說,他不會回到那早就註定的應許之地?”
更何況,那可是臭名昭著的格林孤兒院。
想想就知道,聽說這孩子的經歷以後,仍然敢於接手他的孤兒院,能是什麼好地方?
*
事實證明,格林孤兒院院長的命,沒有西奧多的命硬。
短短兩個月內,西奧多就熬走了兩任院長。
儘管沒有任何證據,能顯示前兩任院長的死和西奧多有關係,但整件事裡都透著一股難言的詭異。
蝙蝠俠設法從警局拿到了那枚證物,帶回蝙蝠洞裡化驗。
時隔多日,那隻人耳上的皮肉已經腐爛得差不多了,這讓軟骨上的痕跡變得更為清晰。
耳朵上面沒有刀割或火燒的跡象,從整體狀態上觀察,也不是被人暴力撕扯下來的。
仔細分辨,邊緣處那些扭曲破碎的痕跡,更像是……
“某種動物的齒痕?”提姆猶疑地提出猜想。
這個大小、這個距離……難道是老鼠嗎?
提姆給人耳拍攝了多角度照片,又取了傷口上可能殘餘的DNA進行化驗。
半個小時以後,分析報告完成。
提姆拿著幾張列印紙,越看錶情就越凝重。
“B,你來看看這個。”
電腦分析結果顯示,和牙印痕跡最符合的動物,是某種原產自拉丁美洲的肉食性蝙蝠。
布魯斯接過報告,快速翻閱了一遍,將列印紙對稱折起。
“耳朵的主人呢,電腦裡有他的DNA記錄嗎?”
提姆遺憾地搖了搖頭。
“沒有耳朵的DNA記錄,也沒有西奧多的相關資料——我用西奧多的照片和3D建模對比過,至少五年之內,他沒在哥譚留下過監控記錄。”
電腦確實給出了不少形象相近的監控影像。
提姆一一判斷過,確認他們都不是西奧多。
其中,被電腦認為相似度最高的,居然是前來採訪韋恩總裁的星球日報記者克拉克·肯特——兩人相似度高達百分之63%。
但這也說明不了問題。
同為黑髮藍眼的英俊男性,根據AI判斷,布魯斯和超人的相似度還有54%呢。
夜翼更高,他有57%。
提姆皺著眉頭,按下電腦按鍵,播放阿卡姆當天的監控錄影。
“西奧多出現之前半小時,監控變成了一片空白,已經確定是物理硬體問題,阿卡姆院方進行了緊急搶修。”
“半個小時後,監控恢復。從這時起,西奧多就已經躺在那裡了。”
提姆抿起嘴唇,看向蝙蝠俠:“布魯斯,你覺得……”
這個過往經歷一片空白、拿著帶有蝙蝠齒印的人耳,突然出現在阿卡姆精神病院門口的男孩。
他彷彿是一個顯而易見的陷阱,又像是一張充滿謎團的請柬。
監控裡,西奧多雙眼緊閉,陷入昏迷。
但他的存在,就好似在隔空對蝙蝠俠發起挑戰。
——哥譚這座城市裡,又多了一個新的謎題。
——所以蝙蝠俠,你要赴約嗎?
蝙蝠俠對著監控沉思了一會兒,又把進度條拖回最開始的地方,播放幾十秒鐘,按下了暫停鍵。
“這裡,守衛決定報警,這很正常。”
“但在報警以後,他們為什麼沒有把這件事寫進當天的突發事件日誌裡?”
如果只是一個守衛怠惰,還可以理解。
但四個守衛裡面,有兩個都是蝙蝠俠的線人。
而蝙蝠俠此前一直沒收到相關訊息,這就很不尋常。
是被收買?
是中了魔法?
還是背後隱藏著一個更大的陰謀?
最後,由蝙蝠俠一錘定音。
“我會去格林孤兒院看看。”
他會親眼見西奧多一面,再做出自己的判斷。
如果西奧多是被捲入事件的無辜者,蝙蝠俠會保護他。
倘若西奧多受人脅迫,背後蘊藏著其他陰謀,蝙蝠俠會追查他。
假使西奧多身懷秘密,但威脅性不高,蝙蝠俠會持續關注他。
回憶到這裡,提姆忍不住抱著枕頭翻了個身。
他當時完全沒想過另一種可能:
那就是,如果西奧多又無辜、又帶著善意、又身懷秘密、同時表現出很高的不穩定性,蝙蝠俠是會領養他的!
笑死,生活像是一盒巧克力,刮開盒身獎券,每天都有機會得到一個新兄弟。
又翻了個身,提姆把自己攤平在兩米寬的大床上。
完了,睡不著了。
你知道對於偵探來說,一個謎團就在鼻尖下放著,卻不能立刻把它解開,這感覺有多難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