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的一個下午,養父母都不在家,潘度將妹妹帶到了這片山崗,用石頭打昏她後,將仍有氣息的她丟進了一口廢井中。

廢井井口很小,裡面黑洞洞的,十分深,他又費力的搬了幾塊大石頭過來,丟入井中。

初次殺人,潘度非但沒有恐懼,或是驚慌失措,相反,他非常平靜,甚至心中還隱隱有些暢快。

她該死!

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她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

學著從警匪電視劇中學來的手法,他頂著一張稚嫩的臉龐,開始打掃現場,清理可能遺留下的痕跡。

直到在一棵樹下,他看到了一隻毛絨兔子玩具。

兔子兩隻腿分開,靠在樹上,一雙玻璃珠做成的眼睛閃爍著光,或許是心虛的緣故,他覺得那隻兔子就是在看自己。

這是妹妹的玩具。

她天生膽子小,所以睡覺的時候從來都抱著這隻玩具兔一起,走到哪裡也都帶著。

剛才,妹妹在和自己玩捉迷藏的遊戲。

妹妹是警察,他是小偷,就在妹妹捂住眼睛,將臉對著樹的時候,他舉起石頭,從背後狠狠砸下。

思緒瞬間閃過,這個玩具兔將來可能成為證據,絕對不能留,他扯過兔子耳朵,將玩具兔同樣丟進廢井中。

但那時的他,絕對不會想到,這隻兔子會變為他今後生命中的夢魘。

從那天開始,這隻兔子開始無數次的出現在他的生活中,會出現在養父扛著農具回來的肩膀上,會出現在養母忙碌的灶臺前,出現在他教室的書桌裡,甚至是他夜裡,突然驚醒後的枕邊。

他嘗試了所有他能想到的方法,所有他能利用上的工具,一次次的將兔子藏起,鎖住,埋葬,燒燬,撕碎,甚至是重新丟回井裡。

但每一次,它都會找回來,用一雙泛著玻璃光澤的眼睛,就那麼盯著自己,不說話,更不會移動。

更詭異的是,這隻兔子只有他自己能看到,養父母,甚至是老師同學,都完全不理解潘度的驚慌。

而他......根本不敢解釋。

潘度逃也似的逃離了這個村落,這次,是他主動拋棄了那對在妹妹失蹤後,對他重新好起來的養父母。

他心中清楚,這是妹妹的報復。

他只能逃。

逃的越遠越好。

逃到一個沒人知道,沒人認識,沒人瞭解他過去的地方,這些年來他東奔西走,改頭換面。

身份,名字,聯絡方式,甚至是相貌,都變得與之前大不相同。

他有自信,即便是養父母,甚至是妹妹的鬼魂親自站在他面前,都不一定能認出他。

因為,就連他自己,都已經認不清自己了。

可這樣做的好處就是,他徹底甩掉了那隻該死的兔子。

它再也沒有出現過。

潘度曾經請教過心理醫生,用一個受害者的口吻,對方的答覆很含蓄,但他聽懂了。

這一切都是他的臆想,根本沒有什麼兔子,那隻兔子早就被他丟進了廢井中。

和他那個該死的妹妹一起,永不見天日。

他見到的那隻兔子,不過是一種意象,是他的愧疚,恐懼在折磨他,雖然他並不認為自己有。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原以為自己已經從那個村落,那片山崗逃離,但出現在他眼前的一切,打破了他的幻想。

他從未真正逃離過。

那隻兔子......又回來找他了。

不,是自己的妹妹!

是妹妹來找自己索命了!

突然,癱坐在山崗上的潘度感覺到一股陰森的視線,像是有什麼極為恐怖的東西,在暗處,盯著自己。

他立刻望向一個方向,在幾根樹杈後,一隻兔子默默坐在那裡,透過樹杈間的縫隙,一雙玻璃珠做成的眼中藏滿怨毒。

怎麼會?

潘度呼吸急促,粗重的喘息聲像是一部漏氣的舊風箱,他才剛剛埋葬了兔子玩具,可一轉眼,它又出現在自己面前。

不,不對,它就是在跟著自己!

兔子玩具身上還沾著泥土,尤其是兩隻爪子,上面的泥土很厚,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它被活埋後,又生生從坑裡爬了出來。

就像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

“不要,不要再纏著我了!”潘度瘋了一樣跑過去,抓起兔子撕打,然後憑藉著記憶跑到廢井邊,一把將兔子丟下去,“你已經死了,你是個死人了,不要再來糾纏我!”

“都是你的錯!”

“你之所以會死,都是你的錯!”

“你就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你不出現,他們的愛都是我的,他們會永遠愛我,把我當做親生孩子撫養!”

潘度隨手抓起身邊的東西朝下丟,石頭,土塊......他像是瘋了一樣,要將整座井填平。

似乎這樣就能埋葬自己曾經犯下的過錯。

可突然,他的身體一頓,他的手抓住了一個奇怪的東西。

很軟,毛茸茸的。

是那個兔子!

它就靠在井口邊,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他,但這次,潘度發現了與之前不同的地方。

這隻兔子的臉在慢慢改變,尤其是眼睛,那雙玻璃珠一樣的眼睛中居然有了神采。

那是......人的眼睛!

上面還佈滿血絲,潘度尖叫起來,就在他轉身要跑的時候,突然,一隻腳踏空,隨後是一陣急速的下墜感。

他居然跌落在了深井中。

他拋屍妹妹的深井!

可......怎麼可能?

他明明是朝著身後跑的,深井應該在他身前,這完全是兩個方向。

來不及細想,他身下一陣劇痛,終於,落地了,巨大的痛感令他眼前一黑。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甦醒過來,他的一條腿斷了,剛好撞在一塊帶有菱角的石頭上。

井內早已經乾涸,並且十分黑,但更令潘度恐懼的是,那股若隱若無的視線還在,就在他身邊。

事已至此,他狠下一條心,用手摸到一塊石頭,就開始在井下挖掘,他要挖出妹妹的屍骨,將其挫骨揚灰!

“你不讓我活,那我就再殺你一次!”潘度紅著眼睛,“讓你連鬼都做不成!”

在搬開一塊塊石頭,又挖出很多土後,他摸到一個軟軟的東西。

是一隻兔子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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