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雲山向後靠在椅背上,緩緩嘆了口氣,在這一刻,這位滿頭銀髮的老人罕見的露出了一絲悲愴的神色,洛河是他的孫輩,血濃於水,也是他心中認定的未來可以復興洛家的掌舵人,可如今……

不久後,有人敲門,在得到洛雲山的允許後,一個微胖的女人走了進來,隨後徑直走來洛雲山身側,俯下身子,在後者耳邊輕聲耳語幾句。

江城微微皺起眉,因為他發現洛雲山的表情微變,並且視線看向了自己,頓了頓,他率先開口問:“洛老先生,你有事要和我說?”

洛雲山遲疑片刻,貌似在思考,最後點點頭,“林專員已經醒了,她要你過去,想必是有話與你說。”

2號13號也隨之站起身,卻被洛雲山制止,“林專員只點名要他一個人去,現在也只想見他一個人。”

聞言不再遲疑,江城跟隨女人走出房間,一路上七拐八拐,最終來到一間戒備森嚴的房間,女人留在門外,讓江城自己進去。

推開門,房間內的佈置十分簡單,只有一張床,一張很小的摺疊桌,還有兩把椅子,林婉兒上半身坐起,依靠在身後的枕頭上,面色蒼白,眉宇間也失去了以往的神采。

直到看到江城出現,林婉兒的眸子中才活泛起來,“你來了。”

見到林婉兒這副樣子,江城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走來她床邊的椅子坐下,順手拿起摺疊桌上的蘋果,用小刀一點點削皮。

他的動作十分熟練,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最後拿起削好的蘋果遞給林婉兒,後者接過來,放在嘴邊咬了一小口,整個畫面流暢又自然。

“自己有多大本事不知道嗎,冒冒失失的闖進山裡。”江城語氣平靜,“老實說,這次你能活下來,我是沒想到的。”

“託你的福,我們小城最棒了。”林婉兒靠在枕頭上,舒適的笑著。

江城原本就十分正式的表情上愈發冷漠,“早知道你這麼開心,我就晚些來了,我想你能玩得更開心。林婉兒,我是來和你談正事的,你給我正經一點。”

“我們中有人走漏了風聲,這次行動保密級別高到難以想象,就連指揮暗軍的洛老先生也不清楚任務細節和具體的時間位置,深紅內部也只有我和1號知道,所以訊息的洩露源頭不在我們這些執行者身上,而在……”林婉兒頓了頓,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上面。

“我明白。”江城點了下頭,他知道這間房內一定有監聽,而林婉兒已經把話挑明,訊息的洩露源頭在高層。

林婉兒所屬的陣營也不是鐵板一塊,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畢竟對於普通人來說,門徒的能力,以及幾乎可以抗衡時光的漫長歲月都帶著無與倫比的吸引力。

“對了,我們在洞窟中找到了上百具屍體,屬於前一支名義上的地質勘探隊和第二次你們帶去的人,所有人中只有你和3號活了下來,我們沒有找到1號,以及那些計劃中被冰封的門徒。”江城開門見山。

林婉兒顯然也已經得到了訊息,只是點了下下巴,“洛老先生已經安排下去,附近各處路段都已經嚴格布控,運輸這些冰封門徒所需要的條件十分苛刻,只要有心找,一定能找到,你放心,即便這些門徒落到守夜人手中,也無法帶離這裡,而且……”

說到這裡,林婉兒停了下來,秀眉微蹙,貌似對某件事她也拿不定主意,這種表情江城還極少在林婉兒臉上看到,在他的印象中這是個很果決的女人。

“而且什麼?”江城追問。

“很奇怪,我問過其他人,包括洛老先生,他也是一位高階門徒,但除了我,幾乎所有人的夢境都是虛無化的,也就是說他們都記得做了個夢,但對於夢的具體內容一概不知。”

“你記得夢的內容?”

“很勉強,但我確實記得一些,我找到了一座漂浮於水面上的通天樓閣,而且我還進去了,裡面的景象之奢華我從未見過,有很多人,貌似在舉行晚宴,觥籌交錯,賓主盡歡……”

聽到這裡,江城忍不住的失望,畢竟這些東西他自己也看到過,在那個詭異的夢中,極樂樓內的場景只要見過一次後一輩子都忘不掉,直到…林婉兒接下來的話。

林婉兒吸口氣,神色悠遠,貌似在回憶,“我…我隱隱約約記得,我在那座通天樓閣中見到了很多人,而且…而且裡面還有一些熟面孔。”

江城童孔驟然縮緊,驚道:“你認識裡面的人?”

“我也記不大清了,但我能確定,裡面的幾張臉我見過,其中有一個駝背的老人,綽號枯骨,也是一位門徒,資歷很老,和與採花婆同一時期的人物,能力與巫蠱之術類似,可以透過施咒榨取生人的血肉,使受害者在短時間內淪為一具枯骨,枯而不死,十分詭異。”

“不只是他,還有一位披著斗篷的人,身高接近3米,是傀儡術一門的高手,後來成名的傀儡師就是他的徒弟,傳聞中此人是死於龔哲之手,但我知道,此人覬覦龔哲那扇門很久了,很多年前一次偷襲不成後反被龔哲重傷,但依仗著手段高明,居然被他逃掉了,也就是說他並非死於龔哲之手。”

“還有一位只剩半張臉的怪人,綽號墳塋,能力與哭喪有關,也是位成名很早的高階門徒,但和前兩位一樣,都是突然有一天就消失了,從此再也沒有蹤跡。”

聽著林婉兒的介紹,江城心頭慢慢浮現出一股子寒意,“你是說這些成名已久的高手都是被邀請進了這座極樂樓,才消失的。”

林婉兒搖搖頭,“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你形容,總之我見到的他們,絕對不是當年的他們,他們更像是被某種東西抽走了靈魂,如今的他們就像是一隻只傀儡,麻木的在那座鬼樓中,任人擺佈。”

“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在他們身上並沒有感受到威脅,也就是說…他們這些成名已久的門徒,身上已經沒有了門的氣息。”

此話一出,江城瞬間聯想到了如今的3號,還不等他開口,就見到林婉兒對他輕輕點了下頭,口吻悲愴道:“沒錯,就和3號的情況一樣,唯一的不同是3號離開了那裡,而他們被永遠的留在了樓內。”

這件事大大超出了江城的預期,“所以說…那座鬼樓已經存在很久很久了,而且它是活的,還在不斷抓人進去,不停的獵取這些門徒身上的門。”

類似的場面只是腦補一下就夠恐怖的了,但江城卻又在這份恐怖中嗅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這份古怪的能力…怎麼彷彿似曾相識?

突然,江城呼吸一滯,他想起來了,是那輛公交車!

沒錯,這座鬼樓的能力與公交車幾乎如出一轍!

難怪…難怪李白會誤以為是任務尚未結束,而且很久前江城就有的一個疑惑也隨之解開,被公交車打上烙印的他們是如何被捲入這次靈異事件中的?

現在看來,這一切都和那輛公交車脫不開干係,這座鬼樓或許沒有公交車對於眾人的限制大,但詭異程度尤有過之,二者同宗同源。

他還是小瞧了守夜人的底蘊,除了老會長的公交車,他們居然還有一座鬼樓,二者都是吃人的東西。

應該是看出了江城所想,林婉兒慢慢的搖了搖頭,“和那輛公交車不一樣,這座鬼樓明顯是人為操縱的,否則怎麼可能出現在深山之中,而且剛好和我們選定的任務地點附近重合。”

“這也是一扇門,而且是一扇極為特殊的門,能力之詭異超出我們的想象。”林婉兒表情也隨之變得陰沉。

“是…是誰的門?”江城沒想到守夜人中臥虎藏龍,從林婉兒的表現來看,即便是臥底這麼多年,也對這樣的門一無所知。

林婉兒抿緊嘴唇,聲音逐漸嘶啞,“我在守夜人中這麼多年,叫的出名號的高階門徒我都見過,他們的能力我也都大概摸清了,只有一個人例外。”林婉兒頓了頓,“守夜人的現任會長,我從沒見他出手過,唯一的一次聽說是與執行部的上任部長,二人簡短的切磋過,雖然大家都說雙方戰成平手,可根據我的訊息,是執行部的部長敗了。”

“並且真正可怕的是,在這場切磋中,我們的這位會長大人並沒有過多的展露出他的能力,據說許多年前,有人不滿這位新會長上任,甚至在私底下傳言,說這位會長並非是門徒,而是一隻披著人皮的,完整的鬼。”

“會長對這件事置若罔聞,選擇了冷處理,結果沒過幾天,那些造謠最兇的幾位區域負責人就神秘的失蹤了,守夜人派出了大量的人手調查,大張旗鼓的持續了很久,結果一點線索也沒有,最後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點就被遺忘了。”

“但從那件事以後,就再也沒有人敢明著對會長大人施壓,守夜人內部雖然山頭眾多,但對於會長大人都比較信服,也在在這位會長大人的帶領下,守夜人才愈發強盛,甚至有了敢於和國家對抗的底氣。”

“而且這位會長大人行蹤詭秘,即便是守夜人的內部人員也極少能見到他,我在守夜人中的級別不算低,也只見過他區區幾次。”

林婉兒說了這麼多,但對於江城在心中對這位會長的構圖還是遠遠不夠,“這位會長是個什麼樣的人?”

“樣貌上是個年輕人,但肯定也是個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接觸的太少,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底細,但是位很強大的門徒沒錯了,因為在他面前,我體內的門又被壓制的感覺,而面對審判長秉燭人等其他門徒,我沒有這種感覺。”

一想到這位神秘的會長就是這座鬼樓的主人,江城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看來他的預感沒有錯,將來還會有再見的機會。

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眼前有更急切的事情,“對了,有關於1號,還有那些門徒的下落,你有什麼想法?”

林婉兒沉思片刻,“我想他們應該沒有被守夜人捕獲,他們很可能還在山中,我已經讓洛老先生安排人搜山,但現在人手不夠,所以需要的時間也比較長,如果…如果最後確認這些人並沒有在山中,那麼我想這一切就應該是1號所為了。”

雖然不願這麼想,但江城還是站在客觀的角度提出問題,“你的意思是這裡面的所有事都和1號有關,他才是藏在深紅中的叛徒?”

“不,我說過了,洩密者在高層,他不會,也沒有這個能力。”林婉兒臉色變得莊重,“我的意思是這些冰封的門徒不是失蹤了,而是被1號帶走了。”

江城一愣,“什麼意思,帶走去哪裡了?”

“1號的能力與空間有關,也是一種很詭異的能力,我想在他入夢的最後時刻,他很可能是預感到了什麼,為了避免更大的損失,他強行開啟能力,將那些冰封的門徒送去了時空亂流中,而他自己也迷失在了裡面。”

只是聽著這些描述就知道其中的兇險,雖然在江城的記憶中與1號素未謀面,但依舊不由得擔心,“那他…還有機會從時空亂流中離開嗎?”

林婉兒繃緊了嘴角,最後忍不住嘆口氣,“我不知道,雖然他對於空間之力的掌控已經很強,但我不是他,而且……”

看得出來林婉兒已經很疲憊了,江城讓她多休息,在離開前江城突然停下腳步,轉身問了最後一個問題:“有關洛河的事情你準備怎麼處理?”

“先不要告訴他實情,我瞭解他,如果…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是那位會長用某種詭異的手段獵取了他的能力。”

“我們所經歷的這一切,都是在他所營造的一場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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