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地三尺,香爐浮現,幽幽火光中,似有兩行小字閃爍,鎏金浮空,隱隱渙散:

此香非是人間香,我受陰祿性命長。

他朝若參天地妙,便將造化煉陰陽。

“借屍還魂香!?”

王渾怔然失色,便見身前那尊神秘香爐內火光熾盛,纏向喪魂釘,灼灼似燃燒,一縷混黑色的氣流從【喪魂釘】上被抽離出來,於爐內化為一株七寸線香。

與此同時,喪魂釘變得黯然失色,轉而鏽跡斑斑,就連上面的符籙都變得模糊不清。

“這……”王渾露出奇異的神色。

他曾在古籍中見過,鬼神供奉,不染真實,焚香食氣,嘗享諸色……

供奉給鬼神的祭品,鬼神並不會真的食用,而是吞服其中的精氣。

因此,但凡神位或者靈位前的祭品,大多嚐起來沒有滋味,那便是已經被鬼神享用,吞食了其中的精氣,並且這類貢品腐爛得相當快。

早些年,王渾活不下去的時候,也會去墳墓找些祭品用來裹腹,確實沒有什麼味道。

“這尊爐子受了祭祀!?”

王渾露出古怪的神情,莫不是【喪魂釘】成了祭品,才生出了這株【借屍還魂香】。

香火為祿,唯有鬼神可享。

王渾略一遲疑,便對著那株混黑色的【借屍還魂香】大口大口地吞吸起來。

“好爽……”

王渾輕飄飄的身子猛地一顫,泛著眼白,好似要昇天一般。

如此感覺,比起進入賢者聖境之前的那一剎那都要強烈千百倍。

與此同時,棺槨內,王渾冰冷的屍體輕輕動了一下,原本慘白的面板竟是泛起了一絲血色。

嗡……

隨著【借屍還魂香】被不斷吸收,王渾只覺得身子再也不似剛才那般輕盈,無形中似有一股力量,將他向著棺槨內拉扯。

他低頭一看,便見自己的屍身卻有一道血色在面板下流動,原本乾癟冰冷的面板漸漸煥發生機。

隨著那道血色的運轉,王渾屍身越發紅潤,面板緩緩撐開,透著光亮,緊接著又徐徐平復,好似呼吸一般。

最特別的是,王渾面板的撐起平復的程度越來越誇張,如此張力,如同充氣的皮球,顯然已經超出常人面板鬆弛的極限。

“銅皮境!?”

“我入修行玄關了!?”

王渾看著自己屍身的變化,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所謂修行玄關,乃是五大境界,分別為【銅皮境】,【鐵骨境】,【玉筋境】,【靈髓境】以及【寶血境】。

古書記載,皮養筋骨壽元長,筋骨洗髓功自強,髓造血,血生精,精氣歸元返先天,先天一炁參道玄。

修行之道,便是破玄關,返先天,直至天人合一,服氣長生。

因此,玄關五境,又稱為先天五境。

以肉身入手,從最外層的皮膜開始,一步步修行,逆返先天,最終衝破五大關隘,才能真正踏入【玄門】,成為【羽士】。

也難怪男子成年,血氣旺盛之時,會本能地先搓弄那塊皮子。

王渾自小流落在外,早就過了十二歲最佳築基的年齡,因此於修行之道並無任何希望。

他的情況自己最為了解,所以,王渾也沒有其他妄念,能做吃喝嫖……玩樂的二世祖也是不錯。

誰能想到,受享【借屍還魂香】,一生一死之間,體內沉寂的血氣再度啟用,衝透皮膜,無意間助其打通關隘,直接踏入【銅皮境】。

“好好好,我早就說老天爺的眼睛是雪亮的。”

王渾由衷地讚美起老天爺,他只覺得自己好似陷入泥沼一般,隨著吞吐【借屍還魂香】的香火之氣,漸漸被棺槨內的屍身所吸引。

下一刻,王渾好似雙腳踏空一般,猛地跌落,整個人精神豁然振奮,便徹底迴歸肉身。

呼……

頓時,一股熟悉的溫潤感隨之湧來,眼前變得無比光亮,神識也清明瞭不少。

這種借屍還魂的感覺極為奇妙,尤其是如今這副軀體不同以往,踏入【銅皮境】之後,湧動的血氣帶來得是前所未有的力量。

王渾深吸了一口氣,皮膜便猛地撐起,鼓盪的力量在肌肉之中傳動。

“好好好……如今我至少能夠拉八十斤的大弓……怪不得人人都想要修行。”王渾不由感嘆。

習武修行,常以弓馬煉身,能夠運勁於身體的每一處部位,最得妙用。

一般力士,常食精米肉糜,也只能拉開六十斤的大弓,能夠於百步之外,重射靶心。

能夠拉開八十斤的大弓已經能夠稱【牛勁】,若是能夠拉開一百二十斤的大弓則為【虎力】。

王渾初入【銅皮境】,力量猛增至此,比起從前,簡直判若兩人。

呼……

王渾感受著皮膜張馳的力量,隨著呼吸,血氣歸攏心竅,身體再度變得乾癟冰冷,下一刻,血氣運轉,面板則是立刻變得紅潤充盈起來。

一夜無話,王渾徹底沉浸在修行的妙感之中。

次日,凌晨。

雞叫聲剛過了一遍,靈堂內的人頭便多了起來。

靈幡肅穆,紙錢飛揚,白晃晃的長明燭燒得蠟油滴落,銅盆內的火光正旺,叫魂的婆子拿著腔調,哭叫著王渾的名字。

白事喪儀,說來簡單,三個響頭三炷香,三兩小酒敬中央。

“王家的嫡子啊……聽說從小就丟了,找回來才兩年,怎麼就沒了?”

“福薄命弱,消受不起這等出身……聽說這小子每天都去鳳吟樓,那地方日進鬥精,哪個男人吃得消哦。”

“我可是聽說,這小子身邊只有兩名奴才,三男成州……如何亡故,不言而喻啊。”

“咦?怎麼不見王玄策?死了兒子都不來送送?”

“他是一族之長,輕易不會露面,更何況,他這便宜兒子找回來才多久,怕是沒多少感情。”

歷來婚喪嫁娶都是內門顯悲喜,外門瞧熱鬧。

對於靈堂外的賓客而言,王家嫡子的暴斃除了一頓大席之外,便是茶餘飯後的談資,僅此而已。

“蓋棺!”

就在此時,一名管事模樣的乾瘦男子披著麻衣,手中揚起白幡,扯著嗓子高呼了一聲。

“渾弟……渾弟……你慢些走……”

就在此時,一道悲痛的呼聲在靈堂上響徹,眾人抬眼望去,便見一位青年讓開抬棺之人,顫抖的身子一把撲在了棺槨之上,俯壓在王渾屍身之上,嚎啕大哭起來。

“渾弟,可恨蒼天不公,天不假年,許你英年早逝,讓我痛失賢弟,此痛深深,錐心不可及,刺骨不可及……”

哭號聲響徹靈堂,情真意切,慘慘悽悽,直教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王奇……這是王家的長子啊……都說王家尋回嫡子,他最為妒恨,現在看來傳言有誤啊。”

“情傷至此,親兄弟也不過如此啊。”

眾人看在眼中,不由唏噓。

王奇哭得聲如雨下,面色枯槁,好似遭受了重大打擊,雙目之中溢滿了血絲,彷彿下一刻他便要追隨這位賢弟一同去了。

“兄弟情深至此,可為佳話。”旁邊,賓客感嘆。

“也不一定吧,自古以來,靈堂便是戲臺……”

“奇少爺,您節哀。”

就在此時,一位老者上前攙扶,他雙目通紅,似被王奇這般的兄弟情誼所感動。

“賢弟,你魂若有靈,當鑑我心,若有來世,我們再……”王奇情緒大崩,俯身不願離去。

“你壓我麻筋了。”

就在此時,一陣輕慢的聲音從棺槨內幽幽響起,那震動靈堂的哭聲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