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水城這座城,原本是作為寧國的一個戰略要衝而存在。

所以這座城在整個寧國並不算是一座很有底蘊的城市。

它比不上玉京城的厚重,也比不上江南道道府所在的平江城的繁華,甚至比起廣陵城,它也顯得並不起眼。

可自從景華年間廣陵水師在這裡擊敗了西域聯軍之後,這地方便再沒有遭受戰亂。

此前的廣陵水師提督江夏兒,原本就是鍾離府的家奴。

他對水戰很在行,對管理一座城市卻一竅不通。

所以他從不過問這臨水城的事,反而促成了這地方商業的繁榮。

哪怕是在姬泰執政的時候,那些有實力有背景的商人有許多都派了家族的子弟來到了臨水城。

這裡,是南來北往的一個重要商品週轉地!

雖說因為曾經的雙蛟山水匪之患無法將貨物透過玉廣大運河運至京都,卻可以從這裡走陸運去京都。

而長江航線並沒有匪患,從這裡,上可至渝州,下可至華亭。

更遠,可至東離島!

於是,這臨水城裡,也漸漸有許多大商賈在此置業。

當姬泰一系倒臺之後,當那位詩仙小大人成為了攝政王,並提出了振興工商業這個國策之後,更是有許多的商人將目光放在了這裡。

尤其是那些偏遠地方的商人,比如蜀州,比如嶺東道的商人們。

初時是出於試探。

畢竟那位攝政王離開了京都,也不知道未來的皇帝對這一政策有怎樣的看法。

當攝政王在吳國的訊息傳了出來,當他們聽說攝政王要重返京都,要登基為帝的訊息之後,那些大商賈們便再也坐不住了。

於是,江南道雲集了整個寧國的商人。

而這臨水城裡,至少有三成!

比如嶺東道的郭氏。

也比如蜀州道的劉氏等等。

他們雖不一定是家主,卻也是家族裡的精銳。

郭宣和劉瑞便是此中代表。

當陳丁卯尾隨人群而行的時候,在人群中就遇見了這二人。

“陳公,”

二人拱手見禮,郭宣笑道:

“陳公也想去瞧瞧攝政王想要做什麼麼?”

陳丁卯一捋長鬚:“你們倆小子還不是同樣如此!”

“是啊,說來也是奇怪,按理攝政王出行,提督府當派出兵丁來開道才對……”

郭宣頗為疑惑的前後看了看,又低聲說道:“提督大人可是攝政王未來的大舅哥,他更應該保護好攝政王,我懷疑攝政王恐怕並不在前面的馬車裡!”

劉瑞一聽,接過話來:“郭兄恐怕不瞭解咱們這位攝政王。”

“哦……?劉兄說來聽聽!”

“攝政王去蜀州並沒有保密,他在崇州府呆了幾天,還去崇州府的水境臺看過戲。”

“雖說鍾離府經營崇州多年,但攝政王去看戲身邊也沒有鍾離府的兵丁護衛,這才有了公孫二孃行刺攝政王之事!”

郭宣聞之一驚:“還有這事?”

“既然有此前車之鑑,那提督大人更應該派兵保護攝政王才對呀!”

劉瑞咧嘴一笑:“咱們這位攝政王確實有些與眾不同,他似乎並不喜歡被兵丁保護……也或者說,他喜歡與百姓們近距離的接觸。”

“他的身邊有幾個很是厲害的高手,就算是真有江湖中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來行刺,那也必然落下一個有去無回之結局。”

陳丁卯一聽卻頗為擔憂,“老夫覺得還是應該謹慎一些才好!”

“小子也這麼認為!”

郭宣四處張望了一下,又道:“這麼多的人,裡面萬一有刺客,萬一攝政王真和街坊們親近,這突然來一傢伙……攝政王可關係到咱們未來的生意啊!他可萬萬不能出事!”

就在郭宣三人一步左右距離,有一個衣著尋常相貌也極為尋常的老人正隨著人群而行。

他扭頭看了看郭宣三人,嘴角掛起了一抹冷笑。

他便是從雲州趕來的大風堂的大長老,江湖人稱閃電手的甘一堂!

大風堂接到大旗門冉風送來的訊息,掌門白玉老虎便花了大價錢請了距離幽州城最近的銀輪法王去刺殺攝政王!

可掌門大人萬萬沒有想到一境上階的銀輪法王非但沒有殺掉攝政王,反而還將命給丟了!

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那位攝政王的身邊,當真有絕世高手!

這訊息掌門大人派人送去了塞外,想必那位金輪法王也會潛入中原來刺殺攝政王。

這活兒最好是大風堂做了。

不然……金輪法王這廝恐怕會找大風堂的麻煩。

而大風堂這些年受了大旗幫的支助,這件事沒辦妥,大旗幫的那位少幫主恐怕也不會歡喜。

於是,這一次大風堂來了足足五個大長老,掌門白玉老虎也親自來了。

他們就住在悅來客棧裡。

但這活兒要怎麼做呢?

硬拼顯然不是個辦法。

就算是把大風堂門下所有弟子全召集起來,也不會是李辰安那廝身邊高手的對手!

昨兒個商量了半天,最後掌門定下了計劃——

只能尋找機會智取!

萬萬不能草率行事!

他李辰安不是親民麼?

那麼大家就扮成百姓的模樣,混跡於百姓之中,等他和民親近的時候捅他一刀子,他身邊的高手總來不及救他吧!

昨日李辰安入城,護衛計程車兵太多,他們無法下手。

沒料到今兒個李辰安卻要出巡……

雖不知道他這是要去哪裡,但他竟然敢不帶上親兵護衛,這便是一個最好的機會!

甘一堂收回了視線,頭微微勾著,不緊不慢的跟著人群而行。

呆會你總是要下馬車的。

呆會你最好和百姓們近距離的接觸一下!

那時……便是你李辰安之死期了!

就在甘一堂如此想著的時候,耳畔又傳來了一個聲音。

那是郭宣在說話:

“咦,出西門……攝政王這是要去……”

陳丁卯也抬眼看去:

“那定然是要去臨水港的那處船塢了!”

浩浩蕩蕩的人群就這麼跟著車隊也出了西門,沒有人注意到人群的最後面來了一個老人。

這個老人應該很老了。

他的背駝得很厲害。

他一邊走還在一邊咳嗽!

因為他的手裡握著一杆煙槍。

煙鍋裡的菸葉隨著他深深的吸這一口冒出了紅豔豔的火光。

他吐出了一股濃濃的煙霧,也抬起頭來看了看。

那張滿是溝壑的老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少主啊,今兒個日子不太好,可得見血光了!”

他是臨水城悅來客棧掌櫃。

也是暗衣衛臨水城的負責人。

一個在臨水城呆了二十來年的在別人眼裡普普通通的駝背老頭。

江湖中已經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號。

他自己似乎都忘記了曾經的名號。

曾經他叫燕霞散人。

而今臨水城的街坊們稱呼他為煙駝子。

挺好。

他又深吸了一口煙,又劇烈的咳嗽了幾聲,就這麼不緊不慢的跟在人群的後面,走出了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