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已經過了第六站,還過一站就是豐都城,到時候你包馥蓉要接受十殿閻羅王的審問。拿著皮鞭的勾使又拍著包馥蓉的肩膀說,到了那裡,我們可幫不了你任何忙。像你這樣犯了殺人碎屍罪在陽間被處決的罪魂,將被打入磔刑地獄領受同樣碎屍的痛苦。

那不公平。我不是在陽間受到懲治麼?被槍決了,難道還不夠?包馥蓉抬頭看著拿皮鞭的勾使,剛才的暢快心情一下子冷至冰點,她那張沮喪的臉變得蒼白,眼裡滿含憂鬱。

都是這樣的,在陽間犯罪,陽法懲治了,還要受到陰律的懲治,這就是叫人不要做壞事,也就是做壞事的結果。

拿皮鞭的勾使還伸手託著包馥蓉的下頜說,你生就一張俊俏的臉,長就魔鬼般的身材著實迷人,我都想愛你,還想和你交個朋友,可你心腸歹毒,我又哪敢愛你?只能遠離你。把你送到豐都城,我們的任務也就完了,今後也許永遠見不到你了,就是見到你,你也該改頭換面了,我們也不會認識你。

看來,你再次投胎可能保不住人身。另一個勾使搖動著鎖住包馥蓉的鏈子說,你變成其它動物,活一世死後的靈魂不需要我們當陰差的抓捕,如果碰到好的因緣,會自然而然地被地氣吸入陰曹地府。

聽了這番話,包馥蓉嚇得哭了起來,止步不前,吞吞吐吐地說,你們能否放過我,我不到豐都城去,我在外面做個孤魂野鬼都行。

拿皮鞭的勾使把皮鞭一甩,忽然變得兇巴巴地說,那是不可能的。陽間有陽法,陰間有陰律,你如果執意不走,我告訴你,馬上就會招感懲治你的法術,讓你的陰魂消散,連做鬼的資格都沒有了。

包馥蓉哭哭啼啼,只得繼續趕路。前面一個涼亭,裡面有一股泉水奔湧如注。

據說,所有經過這兒的亡靈都必須喝幾口泉水,讓心情變得明淨,到時候接受十殿閻羅王的審問時,會毫不保留地坦白交待自己在陽世犯下的罪過。

包馥蓉走近這處涼亭,見亭上端鐫刻有迷魂殿三個硃紅大字。

拿皮鞭的使者向包馥蓉介紹,許多在陽世屍體尚全由於發病等原因猝死的亡靈到了這裡,不要胡亂吃喝,隨便講話,免得損了仙體,影響還陽,因為有的亡靈到陰間一查陽壽未盡,還可以還陽。你的情況就不同,處以極刑屍體已壞,你到這裡來,儘管吃喝也不礙事,因為你已經沒有機會還陽。再說你喝不喝這迷魂水也一樣,反正你罪惡昭彰,誰都知道。

另一個勾使卻說,其它的可以不喝,這迷魂水是一定要喝的,喝了迷魂水等於大羅神仙下界,可以安心做鬼魂了。

包馥蓉說,我不喝,我不願做大羅神仙。她非常恐慌,根本沒有心情喝這迷魂水,連這迷魂殿看也不願看一眼,頭總是低著,一隻手朝上不停地搖動。

拿皮鞭的勾使攏去將她的下巴朝上一端,讓她的頭抬起來看到眼前的一幕:許多亡魂都排成長長的佇列站在迷魂殿前等候喝迷魂水。

一個服務生樣的陰差拿著一隻木瓢,從滾湧的泉凼裡舀著迷魂水,讓這些排隊的亡魂喝一個走一個,後面又跟上一個。

拿皮鞭的勾使衝著面無血色卻依然俊俏的包馥蓉講,看見嗎?我是說過,你喝不喝迷魂水結果都一樣,並不是叫你不喝,你必須喝,不喝也得喝。這是對所有亡靈的硬性規定,不能破例。

包馥蓉向拿皮鞭的勾使拋個媚眼,然後朝旁邊一片草地一指,柔聲說,神君,我能不能和你到那兒去說幾句私話?

拿皮鞭的勾使望一眼另一個勾使,像是徵求意見,另一個勾使點一點頭,並且把挽在手裡牽住包馥蓉的鎖鏈放開。

只見拿皮鞭的勾使和包馥蓉走向離他約有10米開外的草地,包馥蓉顯得楚楚可憐,嫵媚可愛,彷彿欲以美色征服對方,求得幫助,並湊近其耳嘀嘀咕咕,不知說些什麼。

正疑惑間,陡然看到那勾使愀然作色,一掌推開包馥蓉,將手裡的皮鞭提起來,朝包馥蓉“叭叭”的抽打兩下,拉開嗓門叫,哼,我可不是你們陽世的偽君子,見色就迷,告訴你,你想錯了,我們在陰間當差是講原則的,不越底線。說著滿臉慍色,然後拉住鎖鏈,使勁一帶,將一臉陰雲且耷拉著腦袋的包馥蓉弄了個踉蹌,才拉回來。

另一個勾使近前接過鎖鏈,問怎麼回事,拿皮鞭的勾使指著包馥蓉說,這個賤貨,內心好齷齪,她說她願意當小三侍候我,讓我把她養在外面,目的是不到豐都城去,不接受十殿閻羅王的審判,她知道自己犯了殺人罪,在陽間抵命夠嗆,害怕到陰間領受更大的酷刑。

另一個勾使仰脖哈哈大笑,望一眼一臉苦楚直抹眼淚的包馥蓉,又看一眼慍怒未消的拿皮鞭的勾使打趣地說,你桃花運來了,怎麼不抓住?

去你的。就是當陰差這碗飯不吃了,也使不得,還怕到時候連我和她一起打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拿皮鞭的勾使一本正經地說。

另一個勾使把鎖鏈一拉,被拴住的包馥蓉回頭一瞧,聽他斥道,包姑娘,你起這個念頭,也太小看我們當陰差的,以為我們當陰差的就像陽間一些當權的官員職員一樣,處處徇私舞弊包庇壞人自撈好處。

包馥蓉白他一眼,像要說什麼,他意會到了,接道,包姑娘,在金雞嶺,甚至惡狗嶺,我們尚能幫你,不算觸犯陰律,可幹這種事,讓我們當陰差的娶你做小老婆,這可萬萬行不得,就算你在陽世的親孃天天施化冥錢給我們,也不行。正像他說的,如果犯了一宗,不光丟飯碗,還會打入地獄,誰不怕呀?

這時,迫於無奈的包馥蓉只好加入那一排等候喝迷魂水的亡靈隊伍。她一直低著頭,偶爾抬頭髮現一個奇怪現象:所有愁眉苦臉的亡靈走進迷魂殿喝了迷魂水之後,一個個判若兩人,平靜多了,有的臉上還綻開笑容。

她不明白,那些亡靈即將到達豐都城接受十殿閻羅王審判的危機感怎麼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

當輪到她喝迷魂水之際,她哪裡肯喝?一個掌瓢取水的陰差將一瓢迷魂水遞到嘴邊,叫她喝下去,她假意銜到嘴裡,企圖讓那陰差一眨眼,就噦掉。

可是這個念頭剛起,她的舌頭像被什麼東西壓住,到嘴的迷魂水卻噦不出來,骨碌碌的全都落進肚裡去了。旋即就有了反應,她的煩惱意識頓時消除,身心輕鬆多了,和其他亡靈一樣變得平靜,抑或適得其所。

她也擠在陰差押解亡靈的長長佇列中越過迷魂殿,直奔豐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