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漢不善言辭,伸手碰一碰坐在身邊的老媽,高族長便對老媽說,潘嬸,你說吧!你兒子到哪裡去了?

我不知道哇!昨天晚上我和老頭子都在莊上看雜技,回得晚,沒有看見黑子,發現他回家之後又走了,到今天都沒有回家,不知他上哪兒去了。

老媽媽,黑子就是你兒子嗎?吳公正聽到黑子的名字立即憶起夢中的無頭鬼魂提到過黑子,警覺地站起來,盯著她問。

潘嬸“嗯”一聲,高族長補充著說,黑子的大名叫高有能,他小名叫黑子,這是由於他的下巴有一小塊鍋底黑,是胎生的。

吳公正把手一招,讓潘嬸離座來到堂前,他問道,老媽媽,你怎麼知道黑子昨晚回家後又走了?有什麼依據嗎?

吳縣令,是這樣的,昨晚莊上的雜技散場,我和他爸回去後,發現堂屋裡有些亂,還撒了幾堆灶火灰,再走到廚房裡看,才知道黑子煮過麵條吃了,因為鍋裡還剩有面條湯,吃過麵條的兩隻碗一隻在正房裡,一隻在廚房裡,都沒有洗。從兩隻碗看,又好像黑子還帶人到家裡來過。

潘嬸開始講有點慌,繼續講吓去就不慌了,彷彿在說一件與自己不太相干的事情,並且覺得講完了就可以脫離干係。

此刻,高族長湊近吳公正低聲講,黑子喜歡逛窯子,說不定他正在江南鎮哪座青樓裡風流快活呢!

老媽媽和高伯留下來,我們馬上到你家去看現場。吳公正用命令的口氣說。

忽然把手一抬,提高嗓門講,鄉親們可以散場了,有什麼線索立即報官,若能緝拿兇手送到衙門可領賞錢。

接著又吩咐右邊的捕快,你迅速到江南鎮所有提供色情服務的青樓等娛樂場所查詢黑子。並朝臺子兩邊站立著的兩個彪形大漢說,你二位跟隨他一同前去執行追捕任務。

高家莊祖堂屋裡的群眾散盡後,吳公正也沒有多問留下來的潘嬸和高伯,而是讓他們夫婦領路,偕同捕快和高族長一干人到其家中察看。

潘嬸說,那有面湯的灶鍋和兩隻碗都已經洗了,堂屋裡的灶火灰也掃乾淨了。

捕快問那灶火灰掃到哪兒去了,潘嬸穿過中堂、正房,走出後門,指著伴坡屋堆放的作肥料備用的塔狀柴火灰,回過頭朝跟在身後的捕快說,在這兒。

捕快抓一把灶火灰蹙著眉聞一聞,說有血腥味。

吳公正也走過來聞捕快抓在手裡的灶火灰,一邊點頭一邊用推測的口氣說,很可能兇手在受害人誤吃其投放砒霜的麵條死亡之後,就在這個屋裡割下了受害人的腦袋,見噴濺在地上的血跡橫流,害怕被人發現,才用灶火灰撒在上面作掩飾。

吳公正的腦海裡又浮現那無頭鬼魂的影子,這彷彿在催促他吳知縣要親自指揮辦案,儘快抓住兇犯,替被害的無辜亡靈討還血債。

不知我前世造了麼孽,家裡出了這樣的逆子。一聲不吭的高伯忽然雙手直捶腦門。

高伯,我知道這事,你也矇在鼓裡,我們不會讓你和潘嬸受到株連,不過,要是你兒子在夜晚或某某時候悄然回家了,一定要穩住他,如有私藏瞞報或為兒子出逃作掩護提供方便,一經查出,其中的利害關係你應該清楚。

吳知縣,我教子無方,出此逆子,已有罪過,實在愧疚,哪裡敢有非分之想?現在只巴望官府公差快快抓住逆子,縱然對他千刀萬剮,老朽也不喊半個“屈”字。

吳公正見高伯一膝跪在面前,邊叩頭邊認錯樣的說自己的不是,還真的不想追究他,並扶起他說,高伯,只要你和老伴盡力配合公差辦案,做高家莊的良民,就算有不好的事,也不會落在你倆老的頭上。

再說昨夜黑子拎著那隻裝了王嘉木人頭的布袋和吳聰聰一起來到馬家莊,在朦朧夜色中由一名男子指路才找到馬黃毛的家。

已近戌時,尚未就寢的馬黃毛正在自家點著豆油燈的廂房裡與黃蕙芸低聲談論王嘉木的事。

馬黃毛告訴她,已經拿出200吊錢託吳聰聰買一個殺手,估計這幾天就可以幹掉王嘉木,到時候,我們可以長期做夫妻。

黃蕙芸不放心地說,要是沒有幹掉他,問題就大了,他到衙門告狀,我們就會吃官司。

馬黃毛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見那快耗盡了油的豆油燈越來越暗,而結在燈捻子上的燈花越來越大。

黃蕙芸拿著一根平時給馬黃毛納鞋墊的細長鋼針漫不經心地挑下一朵掉下來就變成黑色灰燼的燈花,她說時間不早,該睡了。

話音甫落,就聽到廂房外趙氏朝這邊喊,黃毛,有人在門外叫你。坐在椅子上的馬黃毛一個彈跳就站起來了,他幾乎是跑出廂房,果然就聽到門外有人叫他,馬黃毛,幫你把事辦好了,快快開門。

哦!是誰呀?馬黃毛穿過正房來到堂屋的大門邊問道。

我是吳聰聰。大門外的人回答後,門還被拍得啪啪地響。

我來了,我來了。馬黃毛開啟大門,既激動又心慌地看著站在門口的吳聰聰。可吳聰聰旁邊還站一個人,手裡拎著一隻沉甸甸的布袋。他正打量著,吳聰聰便介紹,他叫黑子,辦理你委託的那宗事主要靠他。

進來說話,進來說話。馬黃毛把他們迎進屋,然後合上大門。

黑子用肩膀把吳聰聰輕撞一下,湊近他的耳朵低聲講,叫這個什麼的馬黃毛拿賞錢來,我們還要趕回去。

吳聰聰點頭,走到馬黃毛面前,指著黑子拎著的布袋說,你要不要開啟看?見馬黃毛髮愣,又細聲細氣裡說,布袋裡裝的是王嘉木的腦袋,你認一認,不錯的話,就給賞錢,我們還要回去。

馬黃毛打算讓黃蕙芸過目,看到底是不是?他說,你們等等,我到廂房裡叫一個人來看看。

吳聰聰和黑子就站在堂屋裡,趙氏拎著一盞豆油燈站在一邊照著他們,她聞到從布袋裡散發出的一股血腥氣味,衝著下巴長了一塊鍋底黑的年輕人問,那布袋裡裝的什麼?

你問他吧!黑子手指吳聰聰,示意他回答。

那裡面裝的是你兒子需要的東西,你兒子會告訴你的。吳聰聰轉彎抹角地回答,覺得比直說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