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排隊輪流等候受審的陽世新亡罪魂又向前一步,秦廣王把手輕輕一推,說你們稍候。他即刻吩咐殿役喚來管理人間生死簿的陰官,陰官上前施禮,大王,有何見教?

沒什麼見教,你翻看一下,陽間開鑊掌鵝肉館老闆的馬渡河世壽多少,然後報與我。

遵命!

那陰官奉命從殿堂側門出去,來到冥府開設的人間生死簿檔案室,查索引、看號碼,很快翻到馬渡河的世壽年齡,在嘴裡重複幾遍記牢,迅速出來,走進大殿,再次向秦廣王施禮,大王,卑職已查閱清楚。

講——

馬渡河系中原人氏,世壽73歲,甲辰年六月五日午時生人,現年20週歲。

知道了。秦廣王又指著殿堂下面列席聽審的一位勾使講,本王赦令你在半月之內把馬渡河的靈魂拘來,不得有誤。

那勾使連忙站起來說,大王放心,卑職領旨執行,不會延誤。

此刻,一位殿吏望著秦廣王講,大王,對馬渡河的懲處是不是太過了?你看他今年才20歲,世壽是73歲,這樣一來,相當於折了53年陽壽。

秦廣王稍作猶豫,又堅決地講,殿吏,你有所有不知,如果不要了馬渡河的性命,人間的鑊掌鵝肉菜餚的製作方法就不能絕跡,甚至越來越興,弄得人間怨氣沖天,了無太平之日。若是玉皇大帝聞知此事,問罪下來,責問我們如何調理、化解眾生之間輪迴結怨相互殺伐的矛盾糾紛,本王還不好解釋。

昔日諸葛孔明率兵征剿南蠻,動用火攻燒死藤甲兵鉅萬,也不過削減世壽26年。而馬渡河只是手段殘酷,虐殺白鵝,製作鑊掌鵝肉菜餚,不過是為了賺錢養家餬口,為何有這麼大的罪過?

再說,以人道來講,他的所作所為,不但無過,而且有功,說不定那些愛吃鑊掌鵝肉菜餚的食客來了興致,還會聯名敦促他向國家某某食品加工製作等權威機構申報、註冊,馬渡河還有可能獲取專利或拿到一個推行鑊掌鵝肉菜餚特色品種的鼓勵大獎。

殿吏,此言差矣。首先你不應該拿諸葛孔明與馬渡河相比,諸葛孔明是為了平定國家的判亂,迫不得已而為之,他的志向高尚,儘管他的手段過於殘酷,也削減了世壽,可是他的人格是完美的,他是為了執行使命而戰爭,戰爭的目的也是為了和平。馬渡河是為了什麼?為了個人的利益,虐殺生靈,以飽人口福,從中漁利。

其次,就以你的觀點來講,他推行鑊掌鵝肉菜餚特色品種在人間的國家的確不算罪過,甚至還算得上功勞,可是你想過沒有?人間的國家過分而極端地以人為中心,甚至提出人定勝天的口號,這是一種誤導。

其結果怎樣?人類不停地使用極其殘暴的手段肆無忌憚地虐殺生靈,毀壞生態,造成天怒人怨,時令失調。

如此這般人類也不知不覺地無可避免地受到極大的懲罰,國與國之間,這裡發生戰爭,那裡發生轟炸;地域與地域之間,今年天旱,明年地澇,災難重重,還有地震、海嘯、沙塵暴、山體滑坡等種種災難不一而足,人類盲目索取太多,也付出了太多慘重代價,卻一直未能覺醒。

殿吏,你再想一想,白鵝也是生靈,它是該宰殺,但是馬渡河對它不是宰殺,而是虐殺,超過了它承受痛苦的天定域限,那麼馬渡河就有極大的罪過,本殿削減他53年陽壽,是對他的教育,讓他的靈魂早日覺醒。

要是保留他的世壽,弊多利少,對於世人來說,由於看不到果報,還會效法他虐殺白鵝乃至其它生靈。

對於馬渡河本人來說,由於沒有受到應有的懲罰,他還會繼續自以為是地作惡造孽。只有取了他的性命,鵝代表申訴的這樁冤案,才會劃上一個比較圓滿的句號。

秦廣王與殿吏圍繞是否削減馬渡河53年陽壽的話題彼此開誠佈公地辯論一通,最後殿吏被說服了,他欽慕地望著秦廣王拱手道,大王高見!

出了大殿,司畜神又讓那壯漢變回大白鵝的靈體。作為鵝代表,它感覺有一份責任,那就是要把它代表眾鵝喊冤及秦廣王如何處理的情況瞭解清楚,以便與大家見面好作交待和解釋。

可是待在大殿喊冤叫屈之際,它看見秦廣王與司畜神耳語一番,也不知說些什麼,它一直矇在鼓裡。

這會兒,走離秦廣王殿夠遠了,它才問司畜神,秦廣王跟你講過嗎?他打算如何懲辦虐殺我們的馬渡河?

鵝代表,你不要問。司畜神神秘兮兮地講,天機不可洩露,到時候你和大家自然清楚。

鵝代表也就緘口不言,料想就這麼由司畜神帶著到十殿領託生帖投生,它當然有些不高興。可是這又讓它產生了疑惑,司畜神沒有急著帶它到十殿去,而是把它領出陰陽界,走在回陽的路上,它禁不住問,大神,是不是搞錯了?你又把我領轉來搞麼事?

沒有錯,轉來有轉來的好處。司畜神依然不吐真言。

鵝代表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又問,有什麼好處?難道讓我回陽不成?

你當然回不了陽,你那屍身,也就是你被馬渡河加工製作的鑊掌鵝肉菜餚已津津有味地填人肚腹了,現在連屎都屙了,你還想還陽?做夢吧!司畜神用詼諧的語調揶揄它。

鵝代表只好悶著不吱聲,跟著司畜神走,漸漸地來到它熟悉的中原地帶——馬渡河鑊掌鵝肉館附近。

到鎮上轉悠了一圈,司畜神來到掛著牌子生意清冷的高華土雞館門前,一看裡面沒有客人,圍桌吃飯的都是他自家人。

突然,司畜神拍一下鵝代表的翅膀,指著那個長著一雙綠豆眼的中年男人說,他叫高華,你認識嗎?

我怎麼認識他,雖然我在這個地方生為鵝身,對於人類來說,卻是異類,根本沒有機會跟人打交道,何況你說的高華,又不是飼養我的主人。鵝代表講得頗有道理。

這時,坐在高華身邊也在吃飯的一個婦女,可能是高華的堂客,她正在不滿地數落:

高華,你哪這麼沒用?人家馬渡河是開餐館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我今天去看了,他一家人都忙得不可開交,客源不斷,日進萬金。我還看到附近養鵝的人家把一簍子一簍子的大白鵝往他餐館裡送,他搞什麼鑊掌鵝肉菜餚搞出名來了。唉,你也是開餐館的,你怎麼不開動腦筋搞些特色菜餚,招徠一些客人?

高華不吭聲,極不高興地把筷箸往桌上一敲。那堂客繼續數落,我們家不也可以搞什麼鑊掌鵝肉菜餚招徠客人?

我不想跟在人家後面拖灰,人家先入為主,生意做到前頭去了,我再怎麼搞,都趕不上。高華放下吃過的飯碗悲觀地說。

現在整個平川鎮上開餐館的就只有馬渡河家的生意好,其它的都不行。那堂客講到這裡,心生嫉恨地接道,可以說是馬渡河家開的餐館把我們這幾家開的餐館擠垮了,我真想把大家聯合起來,找個更合適的理由整一整馬渡河,老子心裡才舒服。

我遲早要找馬渡河的麻煩。高華擦一擦額頭上的汗珠,然後把拳頭一攥,好像巴不得馬上就要教訓一下馬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