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尾神又跳上雲朵飛行,並亮出高嗓門,我很想超度那條被宰殺的狗,可惜機緣不成熟。

想當年,我途經江南,發現一個善男子在一道水溝之上搭一塊木料,方便來往的行人走路。未料一個叫闞能來的人卻將木料搬走,我便作法化現一個老叟,攔住他勸道:年輕人,你把這塊木料搬走幹嗎?它放在這兒算作一座小小的木橋,既方便你自己行走,也方便別人行走。你搬走了,就都不方便了。

闞能來卻說:反正這兒我不經常走,我搬回家還有些用途。我問他有什麼用途,他說,冬天來了,天氣漸已變冷,我用它生火取暖也算作一個用途吧!我又勸他說,你不要這麼做,你這麼做會損德,德損多了,下一世就一定會命苦。

闞能來卻哈哈一笑,他說,這一世我都管不了,還管下一世?再說我也不相信有下一世,人死如燈滅,哪裡還有下一世呢?你真是胡說八道。

我勸他不聽,也就沒法勸他。最後我說,人家都修橋補路,你卻拆橋壞路,哪有此理?真是禍害。他卻講出歪理,好人命不長,禍害活千年。

天宮神講,豹尾神君,闞能來現在墮落成了一條土狗,被人宰殺烹肉下酒是何因果?

豹尾神答道,有兩段因果,都是惡因惡果。第一段因果是,闞能來一生嗜食狗肉,特別是謀到稅官那個差事後,幾乎天天竄掇人殺狗,餐餐以狗肉下酒。

之後,酒後亂性,奸宿民女,還恬不知恥地認為吃了狗肉壯陽,結果他的下場很慘,被大個子狗靈爭取冥旨報仇雪恨。闞能來死後,自然失去人身,貶為狗身。

還是一條雄狗,今天早晨它與鄰村的一條雌狗行淫之際,兩者不能分開,被大個子狗靈轉世的大個子青年逮住,殺了它,也自然是烹食下酒。

第二段因果是,闞能來死後,才被牛頭馬面查知,他是參與赤壁江上打劫一船黃豆的一夥歹徒之一。他曾經將押運那船黃豆的人推到江裡溺死,這次,由他轉世的黃狗也是因嗆水而斃命。

可以說,他曾經作惡把人家的生命結果在水裡,眼下,報應來了,也照樣被人家將其生命結果在水裡。說到這裡,又望著天宮神接道,這條黃狗是被大個子青年舀水嗆死的是不是?

天宮神感嘆道,嗯!我看見黃狗的靈魂很快就被地氣吸入了地獄,看來還要轉世。

豹尾神說,闞能來在生時殺吃了上千條狗,他必須輪迴轉世成狗上千次,被人殺吃後,完全償清了宿債,方可出離狗命持世的畜生道。

二位神君議論著,不覺飛過一片片雲天,再按下雲頭俯瞰,奔湧著的湛藍色的海水盡收眼底——南海到了。

夜晚,胡想財在自己的家宅就著豆油燈光點數今天白晝收購苧麻交售所得的錢,一共8000吊。他用算盤噼哩叭啦撥了幾下,就現出了一個四位數。他用毛筆線上裝本上寫下來:除去本錢,淨賺6010吊錢。他禁不住高興地打一個哈哈。

胡想財興奮地自言自語,今天光是在宋家村宋老頭家設局盜走苧麻交售後就賺取5000多吊錢,看來靠老老實實做生意賺不到錢,即使能夠賺一點錢,賺錢的速度也太慢。

可惜這些錢是我和得財、迷財三兄弟合夥賺取的,我說到了月底把錢分給他們,他們卻等不得,明天或後天就要錢。要錢也可以,打夥求財,下次再找個有錢的主子,設個騙局,騙更多的錢來,讓大家一起賺個盆滿缽滿。

夜深了,豆油燈結起了燈花,胡想財兩個眼皮都打仗了,他睏倦了,來了睡意。這會兒卻強打精神,把這8000吊錢藏進一隻大肚土甕裡,然後一上床,就呼呼入睡。

慢慢地他的靈魂出了泥丸宮,尚未走出房子,就遇到兩個長相怪異的神明,一個頭上長角者自稱是冥府牛頭,又名阿防,說今天專門來捉拿胡想財的;一個臉面拉長者自稱是馬面,又名羅剎惡鬼,是配合牛頭兄來捉拿胡想財的。

胡想財的靈魂嚇得哆嗦起來,心虛地辯稱,我胡某又不是壞蛋,你們抓我幹嗎?

牛頭嘿嘿一笑之後,大聲反問,你敢說你不是壞人嗎?

胡想財暗地思忖:難道說我和迷財、得財三兄弟盜走宋老頭家2000多斤苧麻的事兒敗露了?

馬面見他神色有點慌亂,好久不語,便問,你認識一個叫伍兩金的人嗎?他的靈魂被抓到冥府,一番審訊,便將包括你在內的在赤壁江上打劫一船黃豆殺人越貨的7個強人都一一招供了,我們是專門為這件事來抓捕你的。

胡想財的靈魂一聽嚇得腿都軟了,他無言以對,只想逃,剛邁開步子,馬面將早已準備在手裡的鐵鏈朝他一甩,胡想財的靈魂就被牢牢鎖住了。那鐵鏈還發出哐當的響聲,在胡想財的靈魂聽來,就像對他敲響了一際喪鐘。

牛頭吼道,走,到冥府領刑去。

胡想財的靈魂朝那裝了8000吊錢銅錢的土甕瞥了一眼,嘆息著,唉,完了、完了。

已到白天,牛頭、馬面將胡想財的靈魂押送到鬼判殿,命令他跪在殿堂前。他一見身著古代官服滿臉嚴肅的判官,不得不乖乖地下跪。

胡想財的靈魂忽然想到陽間對罪犯提審,重證據,沒有證據就不能定罪。他認為陰間也是一樣的,沒有證據照樣不能定罪。

這時,判官喊話,罪魂胡想財,你可知罪?

胡想財的靈魂裝出一副可憐相,答道,我不明白,我犯了什麼罪。抓我到陰曹地府來,冤枉哦!

判官一拍驚堂木,直接講,你參與一夥強人在赤壁江上打劫一船黃豆,把一家七口人都殺害了,你也充當了兇手,還不承認?和你一起的同案犯有多人的靈魂被拘,都供出了你的名字,你還狡辯什麼?

胡想財的靈魂色厲內荏,犟嘴講道,他們都在胡說八道,顯然是誣賴我。判官,你也相信?

判官示意一個鬼卒攏來悄悄作了吩咐,那鬼卒點頭離去。

胡想財的靈魂振振有詞,他們說我是兇手我就是兇手嗎?證據在哪裡?分明是冤枉好人。

片刻,鬼卒從殿外帶進來一個人,胡想財的靈魂一看神情緊張。他的腦海裡閃現出一個熟悉的面孔,來人就是他們一夥在風雪瀰漫的赤壁江上打劫一船黃豆所遇到的貨主:一箇中年男人。

那個人瞅著胡想財的靈魂臉色凝重地問道,你認識我嗎?

胡想財的靈魂故意裝糊塗地說,不認識。

那個人便氣憤地講:我就是赤壁江上押一船黃豆準備渡到洪湖去,卻不幸被你們一夥強盜殺害的人——曹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