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一個拄著七星柺杖的老嫗從側門出來,目光慈祥,怡然自得地衝著他笑道,有勞光臨,這幾天多虧你收養了我兒子。

鄒運佳發愣:那豬是她的兒子嗎?養了3年多,怎麼只幾天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老嫗又道,好,你就在這裡玩它四五天再走吧!

玩到第五天,鄒運佳提出要回去,那位他面熟的左眉心長了一顆痣的豬販子悄悄告訴他,老嫗送什麼寶貝都莫要,你就說只要一樣東西,那就是西窗金籠裡的一隻八哥。

鄒運佳說,謝謝指點。又套一句近乎,你不是販豬的嗎?怎麼在這裡碰見了你?豬販子哈哈一笑,說你還以為我真是豬販子,我其實是光音天的警員化裝成豬販子到人間去準備帶我們光音天的光大兄弟回去。

鄒運佳一聽,如墜五里雲霧,不知他說的什麼。心想:那頭不長肉的白花,難道是他們光音天的兄弟?他的嘴蠕動著,正要問個明白。那警員說,你就別問了,天機不宜向凡人洩露。

臨走時,老嫗對鄒運佳說,我送一包金銀你回去花用好不好?他回答,我只要西窗金籠裡的那隻八哥。老嫗真的把金籠裡的八哥捉出來放進一把雨傘裡送給他。

那警員又神秘兮兮地指點他,沒有回到家裡千萬不要開啟雨傘,哪怕下冰雹霰子都不能開啟。

鄒運佳夾著雨傘離開這裡,也是從早走到晚,總算到了老家。可是已經找不到自家的房子,原先的房屋基地都成了刺蓬。

他感到迷惑:才玩幾天怎麼變化這樣大?他哪裡知道在光音天所在的仙家住一天,凡間就是一年,他在那裡住了5天就是5年。離開家時父母已是體弱多病,估計二老都先後亡故了。

放眼看時,連墳墓都找不到,也不知父母遺骸葬在何處,不由得傷感起來,潸然淚下。

鄒佳運信手開啟雨傘,孰料雨傘的傘葉剛一放開,面前便閃電般聳起一棟大屋。他走進屋,發現了一個如花似玉的美女,她就是八哥變的。家中床櫃、桌椅和廚室用品均新穎奇特,應有盡有。他和美女結婚後恩愛有加,過幾年又生下二子一女,一家人和樂融融,幸福美滿不在話下。

殷實貴的兒子轉世生成母豬,到了後來又生幾窩豬仔賣錢,的確給他們家帶來了財喜。

殷實貴就以這隻母豬生豬仔賣的錢供孫子殷天晴到沙坡書院讀書,學有所成,考取秀才,在家境寬裕的祖父資助下,又潛心進修五經四書,以期中舉後入閣拜相光宗耀祖。

那一年,儒雅俊逸的殷天晴新婚不久便打點行囊赴京趕考,途經波濤湍急的江城,剛上岸,忽遇一陣清風捲地而來,殷天晴頓感毛骨悚然。

到了京城,與眾考生一起列隊依次進入考場,得了考卷,剛提起筆準備答題,便覺手腳冰涼,大腦發熱,繼而昏迷,但旋即又甦醒,竟而大哭不止,所訴之語皆為女人腔調,令人聽起來莫名其妙。

驀然,殷天晴又提筆在試卷上狂草,頃刻作完文章交卷。監考官見他反常,心裡十分疑惑,還以為他臨考怯場,遂不經意。待接過試卷一看,只見上面寫著《樓臺十二詠》,字跡清晰雋秀、辭文哀婉悲切,不似神經失常之人所作,便一口氣讀完,其詞曰:

佳人初靠玉樓臺,半載期君不見來。

日子漸長身子倦,臘梅才放玉梅開。

相思久,訊音乖,耽擱深閨理不該。

貪戀殘花嫌淑柳,少年情性好難猜。

二靠樓臺針線停,梨花滿院獨閒行。

繡鞋泥濁無心洗,羅帕殘絲織不成。

從頭想,去年情,佛祖堂前把誓盟。

奴本生辰剛十六,郎君親口報年庚。

三靠樓臺日昭昭,桃李紛紛楊柳嬌。

半暖半寒天氣倦,乍雨乍晴我心焦。

愁不解病病難療,燕子銜泥補舊巢。

小妹不知儂意願,亂翻花譜要奴描。

四靠樓臺篋衣鮮,羅衣輕衫去薄棉。

蝴蝶痴穿芳草徑,蜜蜂著迷菜花田。

深閣靜,日如年,欲理瑤琴懶扣弦。

向說千金良夜好,而今不值半文錢。

五靠樓臺是端陽,對鏡無心巧梳妝。

照眼榴花開豔麗,酸心梅子半青黃。

龍船鼓,鬧長江,去年今日好風光。

龍舟看罷同登閣,蒲酒斟來笑共嘗。

六靠樓臺正夏炎,袖籠梨棗晚涼天。

彎彎樓閣交歡竹,曲曲湖亭並蒂蓮。

眠竹簟,悶懨懨,棋子無人對手拈。

曾記閨房身浴罷,手持團扇拍郎肩。

七靠樓臺七夕來,天空今夜當喝彩。

穿針樓上紅絲系,乞橋簷前青果排。

窗臺露,溼弓鞋,倒瀉銀河鵲影乖。

不見牛郎今夜渡,笑郎還帶幾分呆。

八靠樓臺八月涼,蟾宮折桂豈尋常?

木棉花子含香蕊,丹桂花兒吐嫩黃。

中秋月,白如霜,梳洗虔誠拜上蒼。

自幼奴心不信佛,為郎拈插一爐香。

九靠樓臺近重陽,粉淡芙蓉滿院香,

翡翠花鈿難上鬢,茱萸美酒懶沾嘗。

黃花瘦,露珠涼,追想前歡夢一場。

但願妾身能化蝶,夢魂時繞故人旁。

十靠樓臺冬漸盈,金爐香盡漏聲停。

鴛鴦作對情難捨,蝴蝶成雙夢裡驚。

彈一曲,月三更,怕聽階前落葉聲。

知他沒有相憐意,輾轉思量直到明。

樓臺十一凍雲低,嫋嫋蘆花似雪飛。

繡閣初寒眠不穩,長宵如醉夢魂稀。

腰微瘦,四肢疲,冷月霜天雁早歸。

旅客淒涼行李薄,覓人何處送寒衣?

樓臺十二冬已殘,水仙天竹又生斑。

金盆易暖纖纖手,凍筆難描淡淡山。

情蕭索,意闌珊,圍爐無語淚潸潸。

天堂有路郎遊岸,花發來時郎不還。

監考官看罷大驚,見其詞雖文不對題,但語言曉暢,詞文悽惋,似出自女子之手。甚覺奇異,因見時間寬裕,髮捲令他再試。俄頃,殷天晴揮毫潑墨,文不加點、須臾又將試卷呈上,監考官一看,上寫《情詩十八首》,詞文哀怨,令人流涕。揣度殷天晴必有兒女冤情孽債,遂逐他出場,殷天晴這次進京會試自然名落孫山。

原來是女鬼作祟,那女鬼幹嗎附體於殷天晴而作祟呢?早在江城書院讀書時,殷天晴與同班女學友胡姝麗感情甚篤,同窗三載,他們倆常在一起吟詩作賦,賞月觀景,形影不離。曾人約黃昏後,指月為媒妁,對天發誓: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殷天晴三年學成迴歸故里,準備將此事告知上人,取得家庭同意後,遂騎馬備轎前去迎娶胡姝麗。

未料,殷天晴的母親田金桂以城鄉不配為藉口,堅決反對這門親事,並且早已為他另擇佳配,即刻逼其完婚。

殷天晴想起曾與姝麗姑娘已有盟約,先是不肯,繼而見母親給他介紹的姑娘容貌秀麗,溫柔多情,便默許了這樁婚事。

婚後,才度完蜜月,殷天晴漸已將女學友胡姝麗忘得一乾二淨。自古道:男兒愛後婦,女子重前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