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豔急了,說這些假幣是縣宰坊那個出納給的,她只不過當時沒有識別出來,現在正要去找那個出納換真幣,要是這些假幣被沒收,她就沒有憑據了,這麼大的損失,銀行能夠幫她解決嗎?銀行的人聽她說出箇中因由,又看她急得要哭的樣子,才放她走。

到了宰坊,裴豔從車上下來,那司機沒有等她,自個兒開車離去。

裴豔急匆匆趕到宰坊財務室,卻不見那個出納,那個可能是會計的男人還坐在那裡打算盤,便立馬繞到他面前,雙手摟著手提包。

尚未開口講話,那個男人就抬頭問她有什麼事。裴豔神色張皇地講,把你看、把你看。那個男人莫名其妙地問,你要我看什麼?裴豔吐出真言,我開始來結賬,你們的出納把3760塊新幣給我。

是哦!我在場,你接錢點數出門,出納還提醒了你,如果錯了,她是不負責的。那個男人說話很原則,也很強硬。

錢的金額沒有錯。裴豔將手提包裡的三匝錢掏出來拿在手裡,旨在讓其增加說服力。

既然錢沒有錯,你還來找出納幹嗎?那個男人瞪眼發問,感覺裴豔不可理喻。

錢的金額是沒有錯,可是這三沓錢都是假幣。裴豔一字一頓地講,生怕他沒有聽清楚。

那個男人聽說是假幣,頗感驚訝。他從裴豔拿在手裡的一匝中抽出一張百元幣,試一試手感,說這還真是假幣,好像比真幣的紙質要厚些。

他還從自己的身上掏出一張百元幣,捏了捏,自言自語地說,這張真幣摸在手裡手感都不同。然後又對裴豔說,這張是我的。

見裴豔點頭,他才將那張真幣放回身上的錢夾,把那張假幣再還給裴豔放回那大匝假幣一起。

裴豔說,請問,我現在該怎麼辦?那個男人鎮靜地回答,你這個事不好辦,隔了幾個小時,說不清楚了。莫說是出納小嚴,就算是任何人,都不會承認給你的是假幣。當然你可以去找一找她,但是我想不會有作用。

我不可能把你們給的真幣藏起來拿假幣來找你們,我不可能那麼壞。裴豔著急地講。

你說話要注意措辭,不要說“你們”,假幣的事與我無關,如果你認為與小嚴有關,你只能找小嚴。那個男人說著這話,像是怕這事兒惹到自己身上來了,一副明哲保身的神態。

請問,出納小嚴的家在哪裡?我想去找她。裴豔把三匝假幣放回手提包,竟然感覺是三塊石頭壓在心裡一樣,沉重得讓她受不了。

那個男人沉吟一陣,沒有回答,見裴豔站在面前不走,他也感到一股壓力。便說,我馬上下班了。言下之意是你不走,我還要走呢!

這也不假,那個男人正將桌上的賬簿收進櫃屜,然後站起來對裴豔說,我跟你說,這假幣是關係到大筆錢的事,很敏感,就算我告訴你小嚴的家庭住址在哪裡,你找到她,她也不可能承認,人家又不是呷屎長大的,會那麼傻?

裴豔僵持著說,你只要告訴我,小嚴的家在哪兒,其他的事不找你。那個男人把吊在屁股上的鑰匙一兜,發出丁當丁當的金屬響聲,彷彿在代他回答裴豔,你不要纏著他,他馬上就要鎖門走了,莫不知趣。

那個男人還是沒有說什麼,走到門口,裴豔也走出來了,見他正在鎖門,裴豔又說,你不告訴我,我今日就跟你走。你到哪兒,我就到哪兒,反正你們宰坊有責任。

那個男人鎖好門,開腔了,我不是說過?你說話要注意措辭,這件事跟宰坊沒有關係,要說扯得上一點關係,就是小嚴,如果小嚴不承認,你就算找到她也是白找了。

裴豔說,白找也要找,找到她就看她怎麼說,說不定是她有意給假幣我,要害我。

那個男人說,你怎麼想都可以,反正我不會把她的家庭住址告訴你,這事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他想甩開裴豔,走到場子一邊,就要騎腳踏車溜走,裴豔緊跟過去拉住腳踏車後座板,對他說,你不想把小嚴的家庭住址告訴我,就把你們單位領導的家庭住址告訴我也行,我找領導去。

那個男人厭煩地說,那更不可能。然後又望著裴豔抓腳踏車後座板的手有些生氣地說,你把手拿開。

見裴豔妥協地鬆開手,他上車把踏板一踩,就一溜煙地騎出了宰坊那充滿豬肉腥臊味兒的大場子。

他本是宰坊的會計,叫梁管家,許是會算賬的人太世故,他就是,就算不算計別人,也防著點兒,就怕別人算計自己。所以梁管家平時只做份內事,其它與自己不相干尤其是有麻煩的事,他一概不沾,落個清靜,免得惹是生非。

梁管家的家在老城區南街5號,騎車一刻鐘左右,他就到家了,出乎意料的是他前腳進門,那個拎著手提包找麻煩的女人就後腳跟來了。她是裴豔,剛才盯著梁管家,一出宰坊到了公路上就打的尾隨其後。

這會兒,裴豔當然沒有跟著梁管家進其家門,而是站在門口,久久不離開。梁管家把門關上不予理睬,他老婆發現了,覺得不對勁,就開門問明情況,還埋怨梁管家,說你把小嚴家的住址告訴她,讓她去找小嚴幾好呢?這事恁地咋樣都跟你無關,你告訴她一個地址怕麼事?

梁管家只好從屋裡出來,抬起頭指著前面30米左右的看得見青苔的廢舊城牆上的一幢兩層高的新樓房說,那就是小嚴家,你去找她,她若問你,她家的住址是誰告訴你的,你千萬不要說是我告訴你的。

裴豔點一個頭,離開這兒,在街道上走了幾分鐘就登上城牆,徑直來到那幢新樓房門口。門是敞開著的,裡間是個中堂,裴豔一晃眼就看到開始在宰坊見過的那個女人,雖然是個側面,但是一落眼,裴豔就認出是她,她像是剛洗過頭,正用梳子漫不經心地梳理著一掛瀑布似的烏髮,顯然她沒有發現門口有人。

裴豔正要開口喊她小嚴,又覺不妥,應該叫她嚴姐或嚴出納,因為看上去她的年齡似乎比自己大,正琢磨著怎麼開口叫她。

忽然聽到“唬唬”的叫聲,裴豔循聲望去,中堂左側一條被鐵鏈子拴住的皮毛灰黑的狼犬正昂起脖子瞪著陰森森的目光窺視她。

裴豔膽怯地退一步。就在同時,嚴出納朝門口轉過身也就發現了裴豔,她內心咚的跳一下,然後走出中堂,站在門口望著裴豔裝作不認識地問,你是哪裡人?到我家門口來找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