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監號裡瀰漫著一股難聞的臭氣,是剛才齙牙方便後,沒有沖洗便坑。現在他用腳踩住邰礪石的左手掌,用虐待的口氣說:今天要你在便坑裡吃一砣屎,然後你還必須把便坑沖洗乾淨,否則就把你打癱。

突然門外有腳步聲,齙牙低聲說:不許吭聲,要不,就揍死你。他彎腰麻利將塞在邰礪石嘴裡的毛巾摘下,還在他臉上抹一把血汙,然後要他站起來面壁不動。邰礪石與他較過勁,鬥不過他,只好照辦。

門咔嚓一聲開了,看守民警站在門口朝裡看,齙牙正將毛巾掛在牆上,其他似乎沒有什麼異樣。看守民警聞到一股味道,嚷道:咋這麼臭?真是一群畜生。一個獄友連忙擰開水管沖洗便坑。看守民警說,馬上用早餐,早餐後集合,到城郊修公路。

看守民警走後,門又合上了,齙牙朝邰礪石猛踢一腳,他一個趔趄,看了齙牙一眼,又偏過頭去,敢怒而不敢言,前些時崴了的腰又在隱隱發痛。

這時,送早點的來了,還是從那個門洞裡塞進來。邰礪石站在一邊,讓齙牙他們接過早點後,才攏去接,每人是一盤稀飯,上面撒了一點鹹菜,另加兩個饃。

邰礪石之所以最後接受早點,是因為擔心齙牙冷不防搡潑他端在手裡的稀飯什麼的。

困於這種環境沒有什麼道德修養可言,誰看你不順眼,只要鬥得過你,你立馬就會蒙受欺負,而且只能忍氣吞聲,越是反抗越會受到攻擊,遭遇也越慘。

早點後,當班的看守民警便把一班拘留人員和看守所部分人犯送到工地勞動。邰礪石和一班人犯帶著钁頭,主要任務是把幾公里路的土包挖平,路坎填平。

崴了腰的邰礪石幹起來很吃力,動作有些慢,因為腰裡面脹痛。齙牙總是欺負他,在他不經意時,一钁頭擊在他的腰部,致使他朝前一竄,跌倒在地。

齙牙趁機放開嗓門斥道:這就是你偷閒躲懶的下場。快起來加油幹,要不老子又一钁頭築來。

邰礪石感到腰部一陣劇烈疼痛,他掙扎著直起半個腰,又跌下去了。旁邊的人犯大都相繼停住幹活的工具,扭過頭看苦楚狼狽的邰礪石,又看兇狠霸道的齙牙。

齙牙一手拿钁頭,一手叉腰,他環視旁邊的人犯,板起臉孔:你們看什麼看?也想挨一钁頭嗎?是不是討打?有的人犯調侃著說:你把人都打趴在地上,誰還幹活?倒時候活兒都由你一個人承攬,你幹得了嗎?邰礪石乾脆撲在地上不動了。

恰逢帶班勞動的看守民警過來,齙牙沒有工夫顧及其它,卻要表現自己,走上前,朝邰礪石飛起一腳踢來,並呵斥:你還不快起來幹活,老子踢死你。

看守民警對齙牙的行為沒有強烈反對,只是說不要踢他。再看撲在地上的邰礪石眼淚汩汩地流,溼了臉龐,和沾在臉上的塵土,便問:邰礪石,是怎麼回事?不能幹活嗎?

領導,我的腰痛。邰礪石兩手撐著地面,慢慢地坐起來說。

開始你都是好好的,就不能站起來嗎?看守民警不滿地望一眼齙牙,又看著邰礪石說:是不是他踢了的?

邰礪石點頭。齙牙透過這麼久與他接觸,瞭解情況,便嚷道:不是我踢了的,他是在拘留前搬石磙崴了腰。還望著他兩眼噴火:你要是誣賴我,老子揍死你。

快去幹活,是不是你,我清楚,他的腰本來就崴了,你還踢他,不是火上加油?看守民警瞅著齙牙,用批評的口氣訓道。

齙牙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話詭辯,便繞開話題,說我發現他偷閒躲懶才踢他的,踢得也不是太重。再說我也是一副好心,希望平整路基任務早些完成,容不得他“摸洋工”。

看守民警說:不用你管,你去幹活。齙牙拿著钁頭走幾步,又回過頭來瞅著拄著钁頭柄顫巍巍地站起來的邰礪石說:你記住,我一定會找你算賬。

看邰礪石痛苦的樣子,看守民警認為他不是裝的,便讓他拄著钁頭柄休息一下,但他的身子依然打顫。

看守民警感覺他病得不輕,就派車送他回拘留所。為了做到萬無一失,上車時,還給邰礪石戴了手銬。一下車,已接到通知的獄醫正在等候,獄醫看他氣色不好,一摸他的額頭髮燙,獄醫便帶他到拘留所衛生室打點滴退燒。到了晚上,燒退下來了,但他依舊無精打采,仍被送入第13號監室,鐵門被哐啷一聲合上。

齙牙和另兩人早已迴歸鋪位,嘴裡不乾不淨地議論著什麼。見邰礪石進來了,齙牙從鋪上跳下來,仍舊兇巴巴地吼:你跟老子跪在地上,今天在工地上你放的麼屁,記得不記得?邰礪石低著頭,也沒有下跪,他將褲帶鬆開,露出紫黑髮腫的腰部,對齙牙說:你把我的腰踢成這個樣子了。

踢死你。齙牙似乎還不解恨,說話咬牙切齒。

此刻,聽到鐵門外有炊事員在叫喊:邰礪石——見你病了,所領導安排我弄一碗肉絲麵端來給你,你注意接。邰礪石側過身子一看,肉絲麵已從鐵門下方的洞口塞進來了。

他接過來正要吃,齙牙朝洞口一瞅,炊事員的身影晃過去了,腳步聲也漸漸消失。

他便一把奪過邰礪石手裡的那碗肉絲麵自己享用,邰礪石才吃兩口,望著他敢怒而不敢言,另兩個拘留者也感覺齙牙做過分了。其中一個說:馬上要送米飯來的,邰礪石就吃米飯吧,就算換了食。正在狼吞虎嚥的齙牙偏過頭說:米飯也沒有他吃的,餓死他。

你為什麼要欺負我?邰礪石忍不住了,憤怒地問他。

齙牙歪著嘴說:我就是牢頭獄霸,混進拘留所第13號監室來,目的就是欺負你,整你,怎麼樣?

我與你無冤無仇,怎麼不放過我?邰礪石說話時腰疼難忍,身子仍在打顫。

有人出重金,僱我來欺負你、整你,直到把你整死為止,怎麼樣?齙牙眼珠子立得銅鈴大,說話很兇。

邰礪石立即想到前幾天來拘留所探視他的父親說過,蒯幸光也來過,難道是他出重金指使齙牙使壞不成?邰礪石禁不住質問齙牙:是不是蒯幸光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