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道梁深處。

谷中寒潭。

白茫茫的霧氣終日飄蕩在靛藍色的水面上,水面沉靜無波,好像鏡子一般。只有樹上的冰花偶爾掉落水上,才會激起短暫的小小漣漪。

距離礦道開放只剩下十多日了,劉源一個人重新回到了這個極陰之地。

從以往的經驗推斷,他明白只有丹藥的功效真正發揮作用時,才能有機會學到一些奧義。所以他需要在最冷的地方來解決抗寒的問題,這個寒冰刺骨的深潭平時少有人來,最為合適。

目前他收集來的抗寒類物品只有寥寥幾枚丹藥和數張闢寒符。

抗寒的作用方式一般分為兩類。

第一種方法是增強自身的冰屬性來抗寒,比如冰魄丹。

第二種則相反,透過提升火屬性來對抗寒冷,比如炎心丹。

可惜每樣劉源都只有一枚,這給領悟增加了難度。

靠近寒潭百丈範圍後,氣溫再度急劇降低。撥出去的氣都凝結成團團白霧,饒是有著修士的體質,劉源也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他運起靈氣,一個拳頭大的火球在掌中出現,滾動著懸浮在空中,多少緩解了冷意。

經過三位一體的融合後,他對於法術的掌握更上一個臺階,曾經只有蠟燭般大小的火球術已經進化,初具殺傷力。

不過,火球給蟻群帶來的熱力畢竟有限,他也沒法長時間捧著個火球在礦道里東奔西走。而高階一點的火盾術需要大圓滿時才能修煉。

最理想的情況是學會冰魄丹或者炎心丹的屬性,他就可以透過靈體外放給蟻群,以提供抗寒的防護。

火球失去了靈力的供給,立刻熄滅了,刺骨的寒冷重新佔據了每一分空間。劉源掏出兩枚丹藥把玩著,思考著怎樣能用這有限的資源使領悟成功的機率最大化。

如果讓丹藥充分的發揮作用,最好是效仿上次自殘止血的路子。劉源拿定注意,看來這次要受凍了。

踏著滿地的碎冰,劉源一步步走近寒潭。由於螞蟻都被凍得如同殭屍一般,放出來警戒也沒有意義,他收回了所有蟻群,獨身一人向著水中邁步。

好冰!

剛剛一隻腳邁進水中他就覺得冰冷徹骨,他還特意用靈體外放出一層氣膜阻隔了潭水,但還是感覺到熱量迅速流失。從體感來看這潭水早已低於冰點,可是水面並不結冰,這也平添了一層神秘色彩。

水中不會有什麼玄機吧,或是有什麼大型水怪。

由於無法出動蟻群在水中打探巡邏,而且幽深的水下黑漆漆的,能見度只有數尺,他不得不防備潛在的危險。

沿著潭水走了半圈,他發現參差不齊的岸邊有一處凹進去的小灣。岸邊岩石高聳正好遮蔽了這處水灣,所以之前沒有發現。

這裡距離潭水深處較遠,想必更加安全,於是他咬咬牙,再度鼓起氣膜,抬足進入水中。

雖然只是煉氣期,劉源自問可以保持內息半日之久,所以他索性閉氣潛入水下,也便於及時發現潭水深處的異常。

寒意很快就散佈到身體各處,他咬牙堅持著,手腳都感覺備凍得發麻。氣血流通也有些滯澀。好在靈體的另一套脈絡也在全力工作,他基本可以維持內息的正常運轉。

劉源睜開眼睛,水下的世界一片深藍,偶有幾群拇指大小的銀色游魚來回穿梭,似乎並不怕冷,它們開始還驚得到處亂竄,但一番試探後,很快就無視了劉源的存在,照樣四處遊弋。

目力所及,並沒有什麼大型的生物存在,除了游魚只能看見一些搖曳的水草和水底的卵石。

他盤坐掐訣,報元歸一,體驗著陰冷的環境下自己體內真氣和血脈的運轉,在靈種的激發下竟也是有了一些新的修煉感悟。肉體和靈體的經脈在寒流的衝擊之下默默的對抗著,也是在潛移默化的鍛鍊著,變得更加堅韌。

他知道,哪怕領悟沒有成功,這種寒潭浸體的修煉也是大有好處。

所以,他雖然掏出了丹藥,但一直忍住沒有服用。每多堅持一刻,便多一分把握。

就這樣,半日過去了。

雖然嘴唇已無血色,臉色也變的發青,劉源還是默默堅持著一動不動,像是融入了水潭,成了潭底卵石的一部分。

這時,他突然警惕起來,谷中遠遠有聲音傳來,越來越近,並且是朝著寒潭而來。

聽聲音似乎是一個人,雖然在水下,由於此人並沒有刻意隱藏,劉源還是能夠聽到腳步聲漸漸清晰,他越發肯定了。

是一人,一獸。

那人似乎並沒有留意到這個小水灣裡居然還藏了個大活人,她剛好在岸邊的岩石上坐了下來,開始自說自話,聽聲音竟是位少女:

“雲兒乖,到媽媽這邊來。”

劉源聽的一頭霧水,隨著一聲動物的低聲呢喃,他隨即明白了,此女正在和這寵物獸在說話。

為了避免尷尬,他也只好繼續保持靜止不動。

此時冷霧瀰漫,剛好遮蔽了水面,兩人一獸就在這數丈的距離內,竟是沒有撞破,形勢微妙。

一陣冷風吹來,幾簇冰花從枝頭落下,停在這少女的發端,晶瑩發亮。這少女也不在意,只是若有所思的撫摸著一隻雪白色豹子身上厚厚的軟毛。

“雲兒,聽說有個礦道任務就要開放了。”此女把雪豹毛茸茸的大頭抱在懷裡,任它親暱的拱來拱去,“你說我任天青好歹也是首次出關歷練,要不要去湊這個熱鬧呢?”

任天青?原來是任家弟子。

劉源對任家頗有些好感。只是在試煉弟子中沒聽過這個名字,似乎也沒聽過這個聲音。

“算啦,還是不去跟那些試煉弟子去搶食了……”

果然不是和他們一期的試煉弟子。

劉源暗想。只是,聽她的聲音清靈甜糯,似乎年紀也不大。為何也會孤身一人出現在三道梁的深處。應該也是大有來頭吧。劉源想起世家弟子任小文。

“對了,差點忘了來此處的目的,雲兒你餓了吧,”這任天青輕輕撓著雪豹的後頸,從儲物戒指中拿出一副竹竿,“媽媽這就釣些你最愛吃的銀魚。”

雪豹親熱的蹭著任天青,發出舒服的咕嚕聲,不知道是寒冷影響了嗅覺,還是潭水和氣膜阻隔了氣味,它居然也沒發覺潭水下的劉源。

噗地一聲,魚鉤落進水中,正巧懸在劉源前方不遠處。看著銀魚就在他眼前試探、啄食、上鉤。令他覺得哭笑不得,只想這少女早點釣完走人。

“現在的銀魚都好小哦,”任天青看著雪豹一口一條,連嘴巴都懶得張大,不由得輕哼一聲:“那就把你們全釣光。反正,我有的是耐心。”

她隨意丟了枚石子,撲通一聲的沉入水中,就在劉源眼前幾寸處緩緩沉下。

任天青看著水面上的陣陣漣漪和流轉變幻的白色霧氣,喃喃道,

“以前,我能坐在河邊,一整天都不釣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