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源回到靜室,調息良久,把任師道之前的每一句話在腦海裡再度回憶了一遍,認為並無遺漏或者機鋒,這才徐徐攤開了那捲《天機山水圖》。

圖中似是尋常的天青色山水,只見連綿不絕的遠山藏在大片大片的雲霧之中若隱若現。而畫面中央的大幅面留白則應該是一條長河,引發了無窮遐想的空間。

“功法在哪裡?”

劉源剛在心中默唸,就發現在那青山的腳下,緊挨著蜿蜒的河邊好像有一物。

那是……隱在草叢中的一截石碑!

劉源急切要看清楚時,發現體內的靈力在流逝起來,像是灌注到這山水圖中去了。

好在靈力很快停止了流動,不過劉源此時可顧不上什麼靈力不靈力的了。

因為那石碑突然放大了,就好比是直直的向他眼中衝來。

這是……空間之力嗎?

劉源驚歎道。這石碑轉瞬間已經放大到半人高度,終於不再變化,而靈力的消耗也同時停止了。

只見石碑頂部有兩個大字:

心~經

劉源隨即想起任師道在空中寫出的那個大大的心字,暗道原來在這裡等著呢,再接著看下去時不由得眉頭一皺。

這部心經講的都只是尋常吐納運氣之法,和他在外學到的基礎功法並無什麼不同,他看了又看,也沒有在字句中發現什麼玄機,有點失望。

不對,這裡面肯定有名堂,自己沒發現,興許是還沒有領悟,想起那個心字,劉源強迫自己定下心來。

先練一練再說吧,反正這裡靈氣濃郁,自從比武選拔以來,他還沒有真正平心靜氣的修煉過。

既來之,則安之。

劉源調整氣息和狀態,把靈力四平八穩的執行一個周天,不急不慢的開始了吐納,一步步接近煉氣期大圓滿的巔峰狀態。

約摸十日過去了,洞府外,一片落葉隨風飄舞,下墜,鏗然落於地上,石室內的劉源突然動了動身子,從深度宴坐中睜開了眼睛。

此時,他感覺內外通透,無比的舒爽,經過這幾日的打坐,他的身心都已得到了充分的休息,精、氣、神全部回滿。

不過,此時煉氣頂峰的劉源處於盈而未決的境地,如果遲遲沒有向著築基更近一步,就很有可能過盈則虧,滯留在煉氣期,更難突破。

但也沒有別的功法可以參照,劉源只好又看向了那個圖中的石碑。

“咦,”他發現半截埋在草叢中的石碑似乎高了些,大了些,是自己的錯覺嗎。

一個字一個字的仔細看去,沒有什麼變化啊,還是那些文字。

不對!

作為修士,他的記憶力早已今非昔比,這點文字也早已爛熟於心。

這還是原來那篇文字,但又不同!

或者說,同樣的文字,同樣的排列組合。奇怪的是,字與字之間,再也不會那麼“平平無奇”,而是充滿了某種玄妙的感覺。

而且是很好的感覺。

劉源看著那個心經的“心”字,若有所思。

這一次,他內視已心,陷入了更加深沉的狀態之中。

又是十日過去了,劉源仍舊如同泥塑木雕一般,不曾移動分毫。

……

一個月過去了,幾枚傳音符陸續到了洞口,被法陣阻隔,貼在了洞府的石壁上。

……

三個月過去了,吳大榮來過,柳燕識也來過,甚至狸奴也來過了。見劉源閉關不出,他們只道是開始了築基的關鍵時刻。

半年過去,任天青也來了,她此時已是築基期二階。

俏生生的站在洞口半晌,她也不知想著什麼,終究是離去了。

一年之期漸漸臨近了。

按照慣例,天機峰的所有正式弟子都會定期齊聚一堂,來聽師尊授業講道,也做一些彼此的心得交流。這一日,雖然師尊還沒到,但有人已按捺不住了。

“大榮,”任天青叫師兄也是這麼的沒大沒小,“快一年了。”

吳大榮倒是不在意自己的稱謂,他也在擔心著毫無動靜的劉源。

“也許就在這幾天罷。”

“這幾天?”有人聽到了他們的低語,突然來了這麼一句,“恐怕我是等不到嘍。”

天青皺眉看過去,乃是一位金丹期弟子——穆子惠,他是較早進入主峰的世家子第。天機峰中少數資格更老的弟子已經閉關或外出遊歷,所以,在座的以他為長,論道行,自然也比剛剛進階金丹的吳大榮高出不止一籌。

在族中,穆子惠與穆冰城頗有些淵源,早就對他比武時敗給劉源多有不滿,況且,作為世家弟子,他本就不大瞧得起外姓。

吳大榮作為外姓弟子的翹楚,雖然經常被師尊安排些雜事,好在他性格低調,倒是不招人煩。

但這個劉源是誰?既非世家,又無背景,何以得到師尊的青睞?穆子惠想不明白,更加不喜歡今年的這個新晉弟子。

他的話也得到身旁眾人的附和,有這種想法的實在不少,且多為穆家本家的弟子。

任天青自己是超一年之期才晉級築基的,不過,這主要是她自己耐不住閉關寂寞,三心二意的原因。她聽到這些腹誹,未免自己也尷尬,想要頂撞這位大師兄幾句,終是被吳大榮悄悄按住,於是她只瞪了瞪對面,心想,不就是入門更早嘛,總有一天本小姐要超過你,還有大榮也會超你,對,還有劉源。

穆子惠接了天青的白眼,雖然不好發作,在心裡不由得對劉源更厭。

好在任師道翩翩而來,眾人連忙收攝身心,正襟危坐,準備聽師尊傳道授業解惑。

室內充滿了肅穆和諧的氣氛。

……

一年期滿了。

《山水圖》中,那塊半人高的石碑已面目全非,它現在已經變成數十丈高的石塔聳立在長河之濱,石塔從基座向上均勻分佈,呈六角六面,每一面都密密麻麻的刻滿了經文。

這看上去不可思議,但劉源的心裡已經毫無波瀾,在這一年的時間裡,正是他眼睜睜的看著石碑成長到現在的龐然大物。

每當劉源按照石碑上心經的指引,將體內靈氣執行三十六個周天,再醒來時就會發現石碑又變大了,或者說,是出現了新的修正和增補。

就這樣,劉源一次又一次的在修煉中激發著石碑的變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晉入了閉生死關的狀態,他的全部世界僅存一人,一圖,而已。

水到渠成。

劉源想到築基丹瓶身上的誡語。

全身的靈氣不住的翻湧,沉澱,越來越濃縮,越來越粘稠。在那靈氣的海洋中,一個小島漸漸聚集而成,浮出水面。

劉源知道,他的築基之路,開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