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啦!”蘇淮、柳芷溪和林素錦一行三人,乘坐長途火車、又轉乘高鐵,終於抵達了海南萬寧站。一下高鐵,熱浪滾滾而來,林素錦連忙從隨身的揹包裡,掏出防曬霜,又在裸露的面板上厚厚地抹上幾層。路旁的景緻是典型的熱帶特色,棕櫚樹和椰子樹成排地栽在路旁,不時有售賣水果的流動攤販,站在路旁伸出手來,招攬顧客。

計程車抵達了石梅山莊,他們下車步行至度假別墅,山莊門口有一條長長的步行街,販賣琳琅滿目的特產和生活用品。石梅山莊裡,綠樹成蔭,鮮花繽紛,看得出植被都被精心修剪過,還有青青的椰子和橙黃的尖蜜拉掛在枝頭。

走在樹下,密密層層的樹葉抵住了驕陽的炙烤,只隨著清風輕輕舞蹈,投擲點點跳躍的光斑,像在和微風做捉迷藏的遊戲。空氣有微微的潮熱,卻散發出沁人心脾的清香,林素錦裸露光潔的腳踝,穿著一雙牛皮高跟鞋,潔白的裙裾在風中飄揚,在別墅前駐足觀看,真的就像卞之琳的那首《斷章》,一顰一笑極像畫中人,裝飾了他人的夢。

她或許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美,淺淺地笑著,自信而優雅,眼神裡透出的那種驕傲和自豪,是柳芷溪從來都無可比擬的。

“嗨,芷溪!你好,素錦!”冷江從隔壁的別墅走出,朝他們揮動著手臂。柳芷溪的心裡有一股暖流淌過,不似烈日的火辣,而是溫柔得如同春日融化的雪水。林素錦嬌羞地笑著,低垂著眉眼,不敢看冷江,彷彿只要眼神一對視,就會被他深邃的眸子奪取魂魄,而或許,她的心,早已不再安穩地存在於胸腔,而是激烈地跳動在冷江的手裡。

冷江的手,對她來說,就是一種慰藉和命令,既能夠輕柔地愛撫她的心,又能夠操縱她的理智和情感。柳芷溪感受到了他們之間關係的微妙,卻緘默其口、沒有點破,她甚至有些擔心林素錦過於炙熱的情感,或許將被一盆冷水澆滅,就像火爐裡的鋼鐵發出無奈的“嘶嘶”聲。她悄悄轉頭望向蘇淮,蘇淮似乎也有同樣的顧慮。

“這麼巧,咱們又是鄰居啦。”蘇淮禮貌地回應,語氣裡的生疏卻顯而易見。

湛藍的海岸線,細膩的白色沙灘,林素錦穿著泳衣,愜意地躺在躺椅上,頭上是巨大的彩色遮陽傘。蘇淮舉著相機,拍攝這浪漫而壯麗的風景。柳芷溪不太習慣穿暴露的泳衣,只是身著及膝長裙,赤著腳丫,試探地在沙灘上踩來踩去。

她輕輕捧起一捧沙,細沙從她的指縫間滑落,她緊緊攥住了拳頭,白沙卻以更快更急的速度落下,不給一心想留住它們的她一點情面。她懊惱地鬆開手,卻聽見一陣善意的笑聲,冷江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她身後,臉上的笑容像此刻風平浪靜的海面。

“走,帶你出海。”柳芷溪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就自然地拉住她的手,帶著她走向港口。成排的漁船停在港口,在熠熠的陽光下,像一隻只休憩的海魚,等待著全新的洋流。冷江牽著她上了漁船,繫好安全繩後,小小的漁船就像兇猛的鯊魚,在海里乘風破浪。一個浪打來,柳芷溪有些害怕,冷江卻緊緊握住她的手,讓她在顛簸不安中感受到了依靠。

越向海中央行駛,海潮就愈加洶湧,她不自覺地也緊握著冷江的手,他指尖傳來的力量,堅定了她的勇氣。風漸漸緩了,漁民撒下網,撈出來一看,有一大堆寶貝。有鮑魚、海參、海螺、磷蝦和蝴蝶魚,柳芷溪好奇地看著,冷江挑出一隻海參,遞給柳芷溪。她學著冷江的做法,剝開海參,用舌尖舔了舔,鹹鹹的、有淡淡的海腥味。在嘴裡回味過一遍後,她又嚐了第二口,她忽然喜歡上了這鮮美腥香的滋味。

出海歸來,已至下午,柳芷溪和冷江悠然地走在沙灘上,細碎的沙粒親吻著腳踝,酥酥的,癢癢的,像是有小小的螞蟻爬過,在腳窩裡圍繞出了一個心的形狀。她輕輕依偎在冷江身旁,他身上的男士香水味,縈繞在不遠的空間,讓她有一種置身夢境的感覺。

她暫時忘卻了不幸,拋開了煩惱,放下了糾結,她只是這樣純粹地渴望,這份美好不要被時間帶走,不要被現實打破,此刻的時光,美好得那樣不真實,卻又讓她真實地感受到快樂。

他們在別墅門口分別,柳芷溪戀戀不捨地希望,今天永遠不要過去,卻又是那樣期盼新的一天的到來。

廚房裡飄來陣陣誘人的香味,廚師幫忙採購來了各類海產品,蘇淮躍躍欲試,繫著圍裙在廚房裡忙碌著,說要小試牛刀、大展身手。林素錦坐在客廳裡,擺弄著手機,不時地望一眼時鐘。柳芷溪的手機振動了兩聲,她劃開一看,螢幕上有個小人兒的頭像在閃,她心裡一驚,是姚瑤。

“芷溪,你還好麼?分開這麼久,我們還沒有聯絡過呢。”姚瑤發來一個擁抱的表情。

柳芷溪的手微微顫抖,她不知道自己是應該高興,還是忐忑。“我很好,你,好嗎?”

“芷溪,我很想你,也很懷念以前的時光。只是現在,一切都變了,再也不能回去了。”

“我也很想你,你要開開心心的,重新開始。”柳芷溪想了一會兒,把“重新開始”四個字刪掉了,雖然她真是這麼希望的,可是這四個字就像一個符號,只有有烙印的人,才會被貼上這樣的標籤。

“嗯,我會的。”之後是長久的沉默。

“其實,那件事情,和蘇淮沒有關係。我知道發郵件的人,不是蘇淮,可是我愛那個人,我願意為他赴湯蹈火,為他付出一切也心甘情願。”姚瑤的簡訊繼續傳來。

“啊,這……”柳芷溪在心裡感慨,這個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姑娘,竟然有如此深重的心事。她心疼她的執著,體諒她的痴情,她不知道是應該痛罵她一頓讓她醒悟,還是應該抱抱她給她安慰。

“離開他,我給你500萬,高中畢業送你去國外留學,但是你必須要永遠消失在他的世界裡。”柳芷溪望著手機裡的這條簡訊,死死摳著雙手,尖銳的指甲插入了柔嫩的面板裡,漸漸滲出血來,她仍舊毫無知覺。她躲在臥室裡,沒有開燈,房間裡漆黑一片,只有手機的光芒,她的目光被這刺眼的光晃得不知所措。淚水一滴滴落下,她的雙肩劇烈抖動著,拼命想壓制住這痛楚,卻無濟於事.

“奶奶,我想你。”她終於失聲痛哭,說出了這句很少說出、卻時時刻刻迴旋在嘴角的話語。“爸爸媽媽,我想你們”,她慌亂地用手背擦去眼淚,“你們在哪裡呀?我多想和你們團聚啊,你們為什麼要把我一個人獨自留下?”她的肩膀起伏著,目光飄向窗外,對面別墅的燈火卻給了她一種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