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願以償的回到孃親身邊團圓過年,曲雲初很是高興。

終於可以放下防備,釋放壓抑許久的愁緒了。

她吩咐吉甄、可顏取來了陸家置辦的上好果酒,準備與大家一醉方休。

猶記得孃親年輕時也是個頗能飲酒的女中豪傑,全然不像如今這般謹小慎微。

經歷了父親的事情後,她性情可真是變了不少。

今日,定是要讓她好生高興高興。

待得三家人聚在一起開宴後,她親自為大家斟了酒,儼然像是家裡的主人一般,也不客氣的吩咐大家盡情享用桌上的美食。

連著幾番推杯換盞之後,屋子裡的氣氛也徹底的輕鬆下來。

“牛嬸今日辛苦,多吃些。”

多喝了好幾杯酒,曲雲初已有些微醺,一邊替牛嬸夾菜又一邊向衛氏勸酒:

“衛夫人素有千杯不醉的美譽,今日可別拘著。”

“大姐姐,你怎麼知道我孃親能喝酒?”

曲阿阿眯著亮晶晶的大眼睛,很是困惑的問道。

“對呀,我是怎麼知道的?”

曲雲初晃了晃腦袋,眼神迷離,笑眯眯的說道:“那肯定是猜的唄。”

“大姐姐真聰明。”

曲阿阿信以為真。

衛氏靜靜的凝視著這位陸家少夫人,總覺得她心裡裝了不少事。

從前的家中雖算不得大富大貴,可跟著夫君在京中多年,也見識過不少世面,她深知高門大戶家的娘子也不是那般好做的,並沒有看上去那般光鮮亮麗。

這丫頭嘴上不說,可衛氏卻看得出她日子過得並不如意。

“承蒙少夫人抬愛,願意來到我們這等窮鄉僻壤之地做客,今日我呀也捨命陪君子,陪著少夫人多飲幾杯。”

衛氏難得放下心中的束縛,痛快的舉杯與她示意道。

“多謝衛夫人盛情。”

曲雲初迷迷糊糊的舉起酒杯,剛將一杯酒送到嘴邊,就感覺手已經不是自己的手,晃晃悠悠的直接趴倒在了桌子上。

“大姐姐。”

曲阿阿連著叫喚了幾聲也沒能將她叫醒。

“少夫人酒量也不行啊。”

曲六叔意猶未盡的看了眼桌上剛開啟的第二壇果酒,滿眼失落。

本以為遇上了個酒搭子,自己興致剛起,少夫人就醉倒了,實在沒趣。

只是話音剛落,也覺得酒勁上了頭,有些招架不住,昏昏沉沉的直接倒在了桌子上。

“這果酒的後勁實在忒大了些。”

“衛妹妹,咱們先扶著少夫人去裡屋歇著吧。”

看著倒下的自家男人,牛嬸無奈的嘆息了聲,忙不迭起身,一邊吩咐二丫和曲冕送他們父親回家,一邊與衛氏一道攙扶著曲雲初去了裡間的臥房。

等著將人安置在床榻上,衛氏剛替她把被褥蓋好,便聽一陣輕盈的呼喚聲在耳邊響起:

“孃親,別走。”

“……”

衛氏與牛嬸面面相覷了眼,還未來得及說話,又見床上的女子伸出一隻纖細的手掌將她衣襟緊緊拉扯住:

“孃親別走。”

“少夫人怕真是喝多了。”

牛嬸苦著臉說道:“都開始將衛妹妹當孃親了。”

想了想,只好對衛氏叮囑道:“廚屋裡就讓我和四娘收拾吧,衛妹妹好生照顧少夫人。”

“嗯。”

衛氏一頭霧水的輕應了聲,只得從茶几邊搬了張凳子過來,坐到床榻邊靜靜的凝視著早已熟睡過去的少夫人。

里正家也置辦了宴席招待陸家人,可顏在里正家聽說小姐喝醉了酒,也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

瞧著自家小姐緊拽著衛氏像個孩子一樣喃喃自語的喚“孃親”,她頓時露出一臉的難為情。

“衛夫人,我家小姐往常都不這樣的。”

可顏訕訕的擺手,無奈的解釋道。

以前在老宅裡也從未見小姐如此親近老夫人呀,如今竟抱著個陌生婦人這般沒邊界感。

她都感到害臊。

“不打緊。”

衛氏望著床上那紅撲撲的臉蛋,心裡忽然暖融融的。

少夫人這樣子倒是像極了自己那可憐的女兒。

女兒沒多大就被送去了玄都觀,鮮少能夠回家,所以每次相聚她總是同今日這般黏人,哪怕是睡著了也不捨得自己離去。

理了帕子,她滿目慈祥的開始替曲雲初擦拭著額角冒出的汗。

“有勞衛夫人了。”

可顏有些過意不去,覺得給她添麻煩了。

“這些日子一直都是少夫人護著我們大家,我照顧她一二也是應該的。”

衛氏笑著說道:“可顏姑娘出去與鄉親們一道歡慶新歲吧,這裡有我照顧著,你整日裡陪著少夫人,想是也鮮少能夠來到咱們這種地方,不必拘泥。”

“多謝衛夫人。”

可顏早已看出小姐喜歡親近面前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婦人,雖然心裡面有些醋意,更是替自己家裡的那位老夫人感到難過,可小姐的心思她實在猜不透。

凝視著眼前這番景象,她也只好恭敬的朝衛氏福了福身,默默的退了出去。

曲阿阿從外面進來也被看到的情景嚇得一愣,飛快的跑到衛氏跟前,納悶的問道:

“孃親,大姐姐為何總是喜歡黏著你呀?而且我方才好像還聽到了她喚你孃親,大姐姐沒有孃親嗎?”

“噓。”

衛氏朝著小豆丁輕噓了聲,其實她自己現下也是一頭霧水的,只好搪塞道:“想必是你大姐姐也想她自己的親孃了吧。”

“可大姐姐的親孃不是就在沈家嗎,她為何不回沈家,大過年的跑到咱們家來?”

曲阿阿仍是困惑得緊。

這話倒是將衛氏給問住了。

如果果真只是為了安撫村民,陸家只需遣個管家、下人過來分發年貨已是格外的恩典,全然用不著讓府上的少夫人親自前來。

她倒是從牛嬸口裡聽了些少夫人的家事,知道她親生的母親早已亡故,沈家那位不過是養母而已。

想到此處,她似乎又能理解這位“少夫人”了。

“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衛氏黯然神傷著輕嘆了聲,與小豆丁一起默默看著床上的“少夫人”正出神,門外忽的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曲阿阿先是衝出門去看,只見一群人正與吉甄手底下的小廝和村民們僵持著,劍拔弩張的態勢讓原本寧靜的小院突然充滿了濃濃的火藥味。

“孫少爺,二少夫人的確是多喝了些酒,睡熟過去了。”

吉甄攔著準備硬闖的吉平,一臉嚴肅的解釋道。

“又睡著了?”

陸彥朝氣不打一出來:“我這二嬸可真是心寬呀,還真是將此處當家了,到了哪裡也能安然睡下。”

怕是在那喧囂的市井中只要給她安排一張床她就能睡得天昏地暗。

偏偏每次都是在自己火燒眉毛的節骨眼上她睡得死沉。

這是前世裡和自己有仇還是咋滴。

他嚴重懷疑這婦人是故意和自己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