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天悄然來臨,陽光照向大地,薄雪漸融,樹葉兒而抖動了幾下身體,屋內卻是溫馨如斯,光穿過玻璃,散落在在奚望和常一昕的四周,盪開一室旖旎。

兩人渾然不覺,依舊沉睡著。

奚卓從樓梯上下來,看到這一幕,差點沒站穩。他輕輕走到兩人身邊蹲下,調皮地拿起常一昕的長髮,撩她的鼻孔。

奚望睜開眼睛,眼神很快澄亮,他輕輕地按住奚卓的手,將常一昕的那一縷頭髮從奚卓手中解救出來。

奚卓聳聳肩膀,湊到奚望的耳邊,說:“小氣......”說完,便輕輕站起來,走開。奚望只是看著熟睡中的常一昕,並沒有理會奚卓的調侃。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奚望覺得自己的腿已經麻了,他還是保持著昨晚的姿勢,沒有喊醒常一昕。

常一昕緩緩醒來,她轉動腦袋,輕輕摩挲著奚望的褲腿,還當自己躺在床上。當她的臉頰貼上奚望那結實有力的大腿肌肉時,臉頰感受到了肌肉蘊含的力量和溫度,那種感覺與床鋪完全不同,她的意識猛然清醒,她的眼睛一下瞪圓,連忙坐起來。

常一昕慌亂地將那一頭紛亂的長髮攬到背後,長髮撩過奚望的胸前、臂膀。

常一昕清了清喉嚨,說:“不好意思,那個......舅舅,我......”奚望皺了皺眉頭,搬起自己的雙腿,揉了揉,說:“沒事......”奚卓走過來,笑著說:“常一昕,你的口水全部都流到我哥的褲腿上了。”

常一昕連忙擦了擦嘴角。奚卓見狀,忍不住笑了起來。

奚望瞪了一眼奚卓,說:“別逗她了。”

常一昕朝窗外看去,雪早就已經停,地上溼漉漉的,她再次望向那棵樹,神色還是有些不自然。奚望對常一昕說:“沒事,你先去洗漱,我一會跟奚卓把攝像頭裝上。”常一昕點點頭,聽話地站起來,朝臥室走去。

奚卓低頭問:“為什麼要裝攝像頭?”奚望伸出手,說:“扶我一把.....”奚卓拉著奚望的手,將他拉起來。奚望活動一下腿腳。奚卓說:“那丫頭趴在你身上睡了一晚?”奚望點點頭,說:“被嚇著了。”奚卓問:“怎麼回事?”奚望指著窗外那棵樹,說:“昨晚有人站在那裡,盯著我們很久。”奚卓被嚇了一跳,也看著那棵樹。

奚望說:“我們一會把攝像頭裝上。”奚卓點了點頭,問:“哥,你最近得罪誰了?”奚望搖搖頭,說:“我想了一個晚上,也沒頭緒。”奚望休息了一會,便和奚卓到庫房找了幾個攝像頭,裝在房子周圍,形成一個沒有死角的監控網,兩人除錯了一下,確保所有的攝像頭正常執行......

常一昕坐在床上,毫無睡意。今天回常家吃飯的時候,常一笑那張蔫蔫的臉兒不時浮現在常一昕的腦海裡。他那疲倦而討好的笑容,讓常一昕心生內疚。因為對常一笑的內疚、因為前天晚上受到的驚嚇,常一昕沒有心情跟黎曼叫板,只是乖乖地吃飯,說到去考研的事,常一昕也只是靜靜地聽著。爺爺和奶奶覺得很滿意,更加熱情地招呼奚望,畢竟,自己的惹事精被教育得妥妥帖帖的。

鬼使神差的,常一昕忍不住撩起窗簾的一角,朝那棵樹看去。當她的目光停在那棵樹上的時候,影影綽綽,似乎有人影藏在樹蔭裡。常一昕心裡毛毛的,死死盯住,不敢眨眼。樹蔭地下,露出一頂漁夫帽。常一昕喉嚨發緊,胸口起伏。突然,那漁夫帽的帽簷竟緩緩朝著常一昕的窗戶轉過來。

常一昕害怕得連連後退,她光著腳丫,衝出房間,旋開對面房間的門把,一下衝了進去。那裡是奚望的臥室。她憑著窗外的弱光,找到了奚望的床,她一下揭開被子,鑽了進去。

出於防備的本能,睡夢中的奚望在驚醒的瞬間,翻身將常一昕壓在身下。

常一昕顫抖著說:“奚望,是我,有人,真的有人......”聽到常一昕的聲音,奚望連忙翻身下床。常一昕一把拉住奚望的手臂。她微涼顫抖的手指,讓奚望感知了她的恐懼。奚望反握住她的手,輕聲撫慰道:“在樹下?沒事,我們裝了監控,他跑不掉。”

常一昕的身體依舊抖得跟篩子一般。奚望連忙靠近她,輕聲說:“我去看看。”常一昕緊緊拉住奚望。奚望很清楚聽到她害怕得牙齒咯咯作響的聲音,奚望嘆了口氣,輕聲說:“我去看看,很快就回來。”常一昕搖搖頭,整個身體緊緊攀附過來,奚望無奈只好摟著她,輕輕撫著她的背。

過了好一會,常一昕才平靜下來,奚望跟她說:“我去看看,你呆在這裡,我很快回來。”常一昕點點頭,撒開纏著奚望的手。

奚望輕輕走進常一昕的房間。奚家的臥室都設定在二樓。常一昕臥室的窗戶和客廳的玻璃落地窗是同向,所以,常一昕只要站在臥室窗戶前,就能很清楚地看見那棵樹蔭濃厚的樹。奚望輕輕撩起窗簾,朝那棵樹看去,但是並沒有看到人影。他站在那裡緊緊盯著窗外的動靜。

常一昕忐忑不安地裹著留有奚望體溫的被子,眼看奚望這麼久沒回來,常一昕忍不住掀開被子,縮著身子,朝門口走去。剛出門口,便撞到一個人的身上。

來人遲疑了一下,似乎有些驚訝。常一昕一下子感覺出來這不是奚望,頓時嚇得捂住耳朵,蹲了下去,連連大叫。

來人連忙說:“常一昕,是我.......是我.......別鬼叫了!”常一昕根本沒聽進去,只是大叫。

奚望幾乎在同一時間,從臥室跑了出來。來人無奈,走過去,“啪”的一下開啟過道的燈。奚望連忙走上前,蹲下,搖著常一昕的肩膀,喊道:“一昕......一昕......”常一昕聽到奚望的聲音,一下放下捂住耳朵的雙手,緊緊靠向奚望。

奚卓走上前,看著常一昕,若有所思地說:“常一昕,你可真行!這麼暗的燈光,我和我哥身形那麼像,你居然能認出我不是我哥。你認出來就認出來,你鬼叫什麼!”

常一昕站起來,用手背擦掉被嚇出來的淚,說:“你跟他一點都不像......你出來,幹嘛不開燈,你存心嚇我嗎?”奚卓說:“常大小姐,你嚇我,好不!你黑燈瞎火的,進我哥房間做什麼?”常一昕被奚卓一通調侃,臉上紅白交錯。

奚望看著唇槍舌劍的兩人一眼,並不說話,只是朝客廳走去。常一昕看到奚望離開,連忙跟上去,奚卓也走過來。

穿過客廳,走進書房,奚望開啟電腦,切換到正對著那棵樹的監控。常一昕和奚卓也湊上前。奚望慢慢調著進度條,果然,在樹蔭裡,一頂漁夫帽出現在那裡。他們都能看到那人的目光正死死盯著常一昕臥室的窗戶,而不是別的地方。奚望連忙放大畫面,但是模糊的畫面,無法辨別對方的年齡、性別。

奚卓喃喃道:“真的是有人在偷窺我們家。”常一昕將手搭在奚望的肩膀上,問:“奚望......我們怎麼辦?”奚卓瞅了一眼常一昕,不是因為她將手搭在奚望的肩上,而是因為她對奚望的稱呼。奚望依舊盯著電腦螢幕,切換著畫面,檢查不同的攝像頭監控畫面,只是伸出手,拍了拍常一昕搭上自己肩膀上的手背。

奚望檢查完所有的監控後,發現那人只是站在樹下,遠遠地看著奚家宅子,並沒有其他行動,便關掉電腦,站起來,對常一昕和奚卓說:“先去睡覺,其他事,明天再說。”

三人走出了書房。常一昕慢吞吞地走在後面。奚望回頭看著常一昕,說:“沒事的.....”常一昕輕聲說:“我不要進去睡覺。”

奚卓停下腳步,不耐煩地問:“你又想怎樣?”

常一昕瞪了奚卓一眼,對奚望說:“你陪我,好不好?”

奚卓皺了皺眉頭,從小,他對常一昕的這套,看得是清清楚楚的,為達目的,賣萌撒嬌裝委屈,無所不用其極,他嗤笑了一下,說:“沒商量,你自己回房間睡覺,我哥好不容易才休息幾天,你想都別想......”

奚望看著常一昕那張委屈的臉,心中又軟了。常一昕察言觀色,見奚望臉色緩和,便得寸進尺,說:“燈不能關,我害怕。你睡床上,我睡你房間的沙發。”

奚卓吼道:“不行!”他的聲量把常一昕和奚望嚇了一跳。奚望還沒說話,常一昕指著奚卓說:“跟你沒關係,我又沒去你房間睡!”奚卓說:“你一大姑娘,又不是小時候,你憑什麼去我哥房間睡!”

常一昕說:“我只是睡沙發,我又沒睡他床上。”

奚卓說:“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常一昕說:“那你說我睡哪裡?”

奚卓說:“你真奇怪,你當然睡你的房間。”

常一昕拉著奚望的衣袖,說:“我不睡那房間,我害怕。”

奚望說:“那你也不能睡我房間呀。”

奚卓滿意地環抱著手,挑釁地看著常一昕。

常一昕咬咬牙,說:“那大家都別睡......”奚卓有些生氣地走到常一昕跟前,常一昕躲到奚望的身後,說:“舅舅,他欺負我......”

那語氣,委屈得讓奚卓火冒三丈。從小到大,奚卓沒少吃常一昕這虧,每次欺負完他,就裝委屈,黑鍋全是他背。

奚卓指著常一昕,說:“你裝,你使勁裝!”

常一昕搖著奚望的衣袖。

奚卓生氣地說:“在你家,你爺爺奶奶你爸,慣著你,欺負我姐,欺負笑笑,我不能說什麼,在我家,你還想欺負我,門都沒有。你別扯我哥的衣袖,你要是把我哥惹毛了,他收拾你,可比誰都狠,不信,你試試!是不是我哥很久沒收拾你,你就覺得我哥會慣著你。”

奚卓的一番話,讓常一昕連忙丟開奚望的衣袖。奚卓見狀,滿意地笑了笑。

奚望看著著兩幼稚得要死的成年人,想了個折中的辦法。他說:“一昕,你回房間睡覺,開啟房間的門,我也開啟我房間的門,家裡的燈都亮著。”

奚卓皺了皺眉頭,他是一個對光和聲音特別敏感的人,大家都知道。

常一昕又挑釁道:“那奚卓房間的燈也要開著,房間的門也要開著?”

奚卓看著常一昕,說:“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常一昕不甘示弱地說:“又不是我要來這裡住的!”

奚望瞪了一眼奚卓,奚卓說:“好好好......我不跟這種幼稚鬼一般見識,我回房睡覺,你們愛咋整就咋整,反正我房間的門要關、燈要關。”說完,轉身上樓睡覺。

奚望帶著常一昕進入臥室,常一昕不敢靠近窗戶,便跟奚望說:“你能不能去把窗簾拉上。”奚望看著扒著門框,不敢進來。

奚望看了常一昕一眼,只好過去將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

常一昕龜速來到床上。

奚望看了她一眼,說:“睡覺吧,沒事......”

常一昕看了奚望一眼,想說什麼卻又不敢說什麼,委屈地點點頭。

奚望回自己的房間睡覺。

常一昕抱著枕頭,盯著窗簾,總覺得有人在盯著自己。窗外的那頂漁夫帽的確在樹蔭裡動了一下,只不過位置更加隱秘了。

常一昕聽著奚望漸漸平緩的呼吸聲,悄悄搬起被子和枕頭,走到臥室門口,將自己緊緊裹在裡面,躺到地板上,這裡能夠更清晰地聽到奚望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