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丘問道 第152章 帝丘道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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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之交,說這些未免太過交淺言深。
大公主兩邊嘴角向上,笑不露齒,形態舉止皆是皇家貴女典範,鄭重其事道:“千百年來都是女主內男主外,外面糟心的事交給男人就行了,你再插足中間,說不好惹一身腥。最後女子還是要回歸內院,何必爭一時長短,短時期可能露點風頭,其實早已落人埋怨,長此以往得不償失。”
陸安然覺得這位大公主大概很喜歡說教,“稷下宮醫宗百人,不乏女子。”
大公主唇邊溢位一聲輕笑,“你當她們學醫是為了仁濟蒼生?不管琴棋書畫、占星卜卦,亦或求醫問道,多一樣東西在身,就是籌碼,而稷下宮便是給女子身上加添的光環。”
陸安然不喜歡這樣的比喻,在她看來,彈琴也罷,學醫也好,只因自己有興趣,日後能有所為,而不是為悅己者高興,只為加大嫁人的籌碼。
“若是聽我的,陸小姐不如趁早改了行當,棄仵作為好。”大公主認為自己很有道理,完全真心規勸,本來陸安然這張臉長這樣,再當仵作天天驗屍,誰家敢娶,“醫宗就不錯,學醫救人為本,傳出去名聲也好。”
陸安然口氣疏淡下來,“臣女不夠資格入醫宗。”
“哦?我倒是可以幫你說兩句。”
“多謝公主厚愛,不過人各有志,臣女覺得醫辨宗很好,不打算放棄。”
大公主有些為陸安然的不知變通而惋惜,“身有缺陷沒什麼,就怕日後難為。”
陸安然抬眸,一雙眼睛雪亮,如有灼灼光輝,“如果公主說的難為指嫁人,臣女倒不覺得。人活著不止是成親生子,女人活著終其目標也並非尋一個男人作為終身倚靠,男人有雄心抱負,女人也可以憑著自己走出一條路,不論路上佈滿荊棘還是平坦康莊,但凡是自己所願,不負來世上一場。”
大公主微張嘴巴,為陸安然這樣的想法驚愕,在她看來,這話特別大逆不道。
陸安然從不否認別人,就好像大公主覺得女人該依附男人,所有的光環都是為了找一門更好的婚事,日後的榮耀與夫家維繫一身。
她自己這樣想沒錯,陸安然也不會以自己的意見左右他人,但任何人都不該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到別人身上,非要對方隨同你的心意來行事。
事後陸安然反省過,為何每次與王都城貴女不歡而散,大概是水土不服。
雲起笑話她:“你就適合和死人打交道。”
陸安然道:“活人很複雜,遠沒有死人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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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起候了一個多時辰才等到皇帝傳召,在正殿旁邊一個房間裡,進去一眼看到門口擺著銅鎏金仙鶴懸掛蓮花薰香吊爐,裡面燃著沉香,把滿室燻成煙霧繚繞,如入仙境。
氤氳霧氣的房間裡,皇帝的眉目有些不甚明瞭,雲起行過禮後站在一邊,暗中揣測皇帝召他前來的原因,莫非和今天這場道法有關。
“五月初四夏至日,為上清靈寶天尊聖誕,朕準備讓東嶽真人去帝丘設道場,擺七七四十九日,祝國迎祥,解厄禳災。”
雲起不知皇帝讓東嶽真人卜算些什麼,既然剛才鐘磬和鳴,看來有大成,只是為何道場擺到帝丘去?
皇帝又道:“既然要擺道場,不如稷下宮一眾學子前往共同聆聽道法,以感天地,修身養性悟道。”
這麼多人去,必然要派軍隊護送,皇帝指令祁尚作為護衛統領,率三千護衛軍隨行。
雲起斟酌詞彙道:“皇上,臣作為提刑司司丞,這個護衛的差使有些不適合,您看王都還有不少懸案等臣……”
皇帝瞟他一眼:“誰說你去當護衛長了?”
“呃?”雲起納悶,那你剛才說那麼多什麼用意?
皇帝像是隨手般從旁邊抽了個本子扔過去,“朕收到懷慶府知府上表奏摺,從去年開始,懷慶府陸續有人失蹤,傳聞出現了夜叉吃人的現象。”
雲起抽嘴角,這邊剛抓了個‘狐精’,南邊出現個夜叉,‘妖怪’也喜歡扎堆出現不成?
“朕不管這個精怪真假,不過人死了確有其事。”
雲起恍然大悟狀:“皇上是讓臣去查案子,抓妖怪。”
皇帝滿含深意地注視他,“提刑司在你手裡連破幾樁大案,果然沒有令朕失望。”
雲起拱拱手:“說真的,臣也沒想到自己這麼能幹,哈哈。”
皇上彎了彎一邊嘴角,眼中沒什麼笑意,“這次夜叉吃人案,朕也仰仗愛卿了。”
—
稍晚一些,陸安然從三元宮出去,發現外面的百姓聚而不散,反而人越來越多,為了防止意外官兵已經在驅趕,還是止不住百姓們前赴後繼。
大寧朝崇尚道法,以前只在腦中存了這麼個概念,親眼見了才感知盛況。
為了避免擁擠,陸安然換條路,需要繞過一小片林子。
林中全是松樹,夏風習習,松濤送涼。
今日陪她出門的是無方,到了林子裡,無方從暗處閃出來,低聲道:“前邊有人說話。”
陸安然仔細聽了下,除了樹葉被風抖動的沙沙聲聽不到什麼,但無方是練武之人,耳力比起她強不知道多少,而且她嗅覺敏銳,確實於風中聞到一絲淡淡香氣。
不去茶樓酒館,反而約到小樹林中說話,多少帶了點不同尋常的意味。
後面百姓未散,前方有人秘會,一時有些進退維谷。
無方側耳聽了片刻,“是兩位女子。”
這下陸安然更加意外,不過也鬆了口氣,幸好不是如她猜想那般,不然連她自己都無語,走哪兒都能撞上些不該她看的。
她們還是避開人,走在最外側,索性林子不很大,一炷香的功夫也就出去了。
問題是,你成心避開,耐不住有人偏要往你眼前撞。
“大姐事事看我不順眼,說來說去,你都有理由斥責於我,我還有什麼好說。”
陸安然在松樹後面止步,這一道聲音太耳熟了。
距離不遠,兩個女子迎面站著,一人身穿蕊黃色衣服,又嬌又軟,另一個霞彩千色梅花煙羅衫,面帶薄怒。
“好啊,你心野了,聽不得我的話了。”後者冷笑一聲,“縱然平陽侯府不若以往興盛,他侯府世子什麼身份,憑得你一個庶女肖想世子妃的位置。”
陸安然和無方對視一眼,好嘛,又撞到這對姐妹兩吵架。
孟芝剛才應該哭過,嬌美的臉掛了淚珠,手拿絹帕抹掉,咬著唇道:“大姐身為嫡女,自是從不將我們庶子庶女看在眼裡,又何必拿這個話羞辱我呢。”
孟時照被氣得倒吸一口涼氣,“我同你說這麼多,你就只見我羞辱你,其他話都拿去餵狗吃了?!”
孟芝難得硬氣,轉開頭去道:“我做事自有章法,不需要大姐關心。”
“偷偷從書院後門跑出去,晚上私會外男,這就是你的家教和章法?”
“大姐!”孟芝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你派人跟蹤監視我?”
孟時照撫著胸口,紅唇抖出個涼笑,聲音更冷,“你告訴我,有沒有這回事?”
孟芝眼珠子顫動,“沒……沒有。”
“還不說實話!”孟時照氣急,抬起右手掄了個耳光過去,“讓你長長記性,再幹這等見不得人的勾當!”
孟芝被打,一下子回不過神來,捂著半邊臉愣了會,眼淚唰唰唰往下落。
孟時照冷冷地站在一邊,盛氣凌人般看向她,“孟芝,我今日最後一次告誡你,你要不把我的話當回事,我便寫信回去,把你送回隸城。”說完,一甩袖,留孟芝繼續哭哭啼啼,頭也不回地走了。
陸安然沒有發出任何動靜,這個時候儼然也不適合走動,只等孟芝哭完了離開。
出乎陸安然預料,在孟時照走後,孟芝擦了擦臉,反而不哭了,只是長久注視著孟時照離開的方向。
陸安然的位置看不到孟芝表情,只能看到一小半側臉,嘴角動了動,不知道低聲說了句什麼,然後邁步從這裡走了出去。
無方在旁道:“女人,還是要嫁得好。”
陸安然看無方,無方道:“她剛才說的。”
一天之內,陸安然第二天聽到同樣的論調,驚奇的同時,心中感慨應該讓大公主和孟芝聊聊,說不準生出惺惺相惜之情。
“看來孟時照白打一掌。”
無方點頭,“不曾反省,相反生出幾分怨氣。”
陸安然搖搖頭,孟芝有些鑽牛角尖了,這次必然更加不服氣,想著嫁入高門,日後才好與孟時照相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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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耽擱,陸安然回吉慶坊比雲起還晚。
“你不回提刑司?”陸安然看到雲起坐在桂花樹下,悠哉悠哉的模樣,好像自家後院。
隔壁院子的牆拆了,兩個院子合在一起,空間頓時就大了不少。春苗不知道從哪裡找出來一套桌椅,就擺在桂花樹下,燙了茶,擺上糕點,一眾人正飲茶吃點心。
雲起用玉骨扇撥開身上掉落的桂花葉,抬了抬眼皮,“大公主沒請你留下吃晚飯?”
鹿陶陶掛在桂花樹的樹枝上,好奇的探出個腦袋,“御膳房做的菜是不是更好吃?”
陸安然淡淡道:“今天擺道場,全都吃素。”
“屁!”鹿陶陶用腿勾著樹枝倒轉一圈,“和尚才吃素。”
蘇霽摸了摸下巴,“素齋做的最好吃的當屬西園寺,素面素燒鵝素鴨條,味道一絕。”
墨言不屑一顧,“鵝都吃素的,日子還有什麼搞頭。”
觀月從旁邊抓了個糕點堵住他的嘴。
鹿陶陶眼珠子轉一圈,“西園寺在哪裡,我把廚子抓來給我燒頓飯,不好吃就把他烤了。”
越來越沒譜,陸安然聽不下去,旁邊雲起用玉骨扇戳了戳她的手臂,“擺道場真的吃素?”
陸安然:“……”
雲起挑了挑眉頭,“那完了,你後面還要吃四十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