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勤的勞動之後,一頓油水足夠,管飽的食物就是最大的慰藉。”站在二樓窗戶,朱高熾心情舒暢。

葛誠和姚廣孝坐在椅子上,看著十四歲少年的背影,還略顯單薄,可說出來的話,又極具衝擊力。

葛誠提出工人們的號子不太好,姚廣孝甚至已經開始主動思考出手改進一番,讓大公子刮目相看。

兩人誰也沒有想到,大公子會說出這種話。

勞動很辛苦。

沒有人不想安逸。

但是食肉者總有個誤解,總認為勞動者畏懼辛勞,人性貪圖享受。

勞動者從來不怕勞動,除非得到的報酬不夠。

“你們可以來看看。”朱高熾指了指窗外,中午的鑼聲敲響,工人們自發的往食堂走去。

葛誠和姚廣孝來到窗外,根據大公子的示意,看向工人們的臉上。

雖然有些疲憊,但人們善於交談,不少人還露出笑臉,不知道說到了什麼高興的事。

“他們在勞動中,以苦作樂,並是你們認為的怨天尤人,而是一股自嘲的精神。”

“這股精神,可以叫做鋼鐵精神。”

“這些工人是家裡的頂樑柱,也是時代的頂樑柱,正因為他們是頂樑柱,所以他們有責任感。”

“為了養活家人,願意付出勞動,賺取工錢,咱要做的是,滿足他們對養家餬口的需求。”

“只要能滿足他們的需求,他們就是天下最堅韌的人。”

“老百姓也是如此,他們種地為生,只要種地能養活家人,同樣也是最堅韌的人。”

“不過呢,工人們因為環境的造就,比起農夫,天然更具備組織性和紀律性。”

葛誠是王府的長史,藩臣第一人,姚廣孝則是父王的心腹。

兩人可以說是朱棣的左膀右臂。

所以朱高熾願意點撥一二,加強兩人的認知。

生產力不同的階段,精神需求也是不同的。

在現代科技生產力之前的工業生產力時代,人們總體上還需要艱辛,生活偏於辛苦。

所以有些思想非常的犀利,可謂是問世之初,天下即隨之變色。

生產力繼續發展下去,乃至於進入了物質大爆炸時代,人們不再苦難,窮和苦難是兩回事。

不少人常進入個誤區。

認為是思想促進了生產力,例如思想誕生了工業革命,他們卻不知道,是生產力促進了思想。

工業革命提高了生產力,生產力在促進了近代思想的誕生。

論治理地方的才能,自己不如葛誠,論計謀的天賦,自己不如姚廣孝。

乃至於軍事天賦,自己也不如二弟。

但是有一樣東西,自己可以碾壓他們,那就是對生產力的認知和了解。

只要牢牢的掌握工業,就等於控制了時代。

在這些時代弄潮兒們的面前,朱高熾一臉自信,底氣十足,氣勢不輸於人。

當自己培養出數十萬,甚至上百萬產業工人,想要爆什麼海就能爆什麼海,試問天下何人能擋!

姚廣孝看了眼新奇的佈置,覺得自己來對了地方。

大公子雖年少,卻應是自己的知己,他已經知道大公子勸阻王爺放棄兵權的事情。

此人和自己定然有相同的目的。

“工程隊應該多從軍戶中招工,不少軍戶過得苦。”姚廣孝出謀劃策。

“已經有了這個想法。”朱高熾笑道,“工廠需要長工,所以軍戶不適合,而工程隊不同,工程多的時候,需要大量的短工。”

“也不能耽誤了操練,可以學東北臺村的鐵家行,大公子可以組織一個軍家行。”

“鐵家行是什麼?”朱高熾一頭霧水。

葛誠出面解釋了一番。

自己久呆在東北臺村,竟然不如葛誠瞭解的多。

不過所謂的鐵家行,不就是行業協會麼。

姚廣孝野心大啊。

竟然鼓動自己搞軍家行,類似於後世的軍人協會。

以此人在歷史上的表現,也的確野心不小,是攛掇燕王造反的堅定人士。

不過嘛。

朱高熾非常樂意。

兩人一拍即合,雖然初見面,卻都覺得對方符合自己的胃口,興致勃勃的商量起軍家行。

“軍家行應該有管事的。”

“那是自然,工廠的規模大師也看到了,咱不可能每樣事都親自去管。”

“軍家行和軍戶不同,軍戶根深蒂固,而軍家行沒有那麼多顧忌,有這層便利,則可以不問出身,唯才是舉。”

“大師說的極好,甚合咱意。”

“燕王今年提拔了不少人,多數是軍中新人,可也就止步於此,畢竟要顧慮軍隊的老勢力,還有北平都司的反對。”

“軍家行會不會引起猜忌?”

“猜忌什麼?大公子的身份,只要燕王不反對,有些流言蜚語不必在意,越是在意越是讓小人得意。”

“是啊,咱創辦蒸汽機工廠的時候,葛長史還反對呢,如果不是咱一意孤行,哪裡有今日之業。”

“葛長史老成持重,但也難免失去了鋒芒,大公子能堅持本心,可謂難得。”

……

兩人當著自己的面編排自己,葛誠聽得無語至極,滿臉的黑線。

這兩人一見如故,彷彿忘年交一般,如果不是他親眼看見,實在難以置信。

也聽得他心裡膽戰心驚。

自己就不應該帶姚廣孝來,大公子本來就膽大,再加上個姚廣孝,就這兩人的態勢,日後還得了。

果然。

兩人已然開始談,不光是工程隊,工廠也應該創辦協會。

“大師。”葛誠忍不住開口阻止姚廣孝,此人要把大公子帶偏了,重重的告誡道:“太子身子不好,恐怕不合時宜。”

“太子病重,貧僧日夜為太子年唸經祈福,太子吉人自有天相,希望早日康復。”

“大伯一定會好的。”

“阿彌陀佛。”

“操練也不能影響工程,畢竟工程才是根本,還有鐵道是何物?”

“鐵道啊,此物倒是沒有什麼說頭,不過是有利於礦場運出礦物,其他就沒什麼了。”

“哦。”姚廣孝點點頭,沒見過此物,倒也沒懷疑。

“焦炭煉製廠的規模,聽大公子的說法,以後比工程隊都要大?”

“那是必然。”朱高熾自通道。

葛誠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