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義診了幾日,林依累得渾身痠痛。

她直接給自己紮了幾針。

這個村子看起來不止百戶人家,不知道從哪裡冒出這麼多人。

“蔡越,你們這村子裡的人真多。”

“伊姐姐,今日很多都不是我們村的。”

蔡越好奇盯著林依手臂上的銀針,竟然插在身上會不停地震動。

林依嘆了口氣。

“其他村子的人離這裡很近嗎?”

“不是很近。最近的渚金巷,離我們這裡幾十里路呢。”

“什麼!那他們怎麼知道這裡有義診呢?”

“我聽說樊大娘跑到鄰村去說的。”

林依冷笑一聲,哪個樊大娘這麼閒得慌。

不過林依是記得樊大娘的,就是義診第一日被她男人拉著的樊月娥。

樊月娥也不算是嚼舌根的壞人,就是單純喜歡走街竄巷聊八卦。

因為村裡的人都去義診了,她便跑到鄰村去找人嘮嗑。

這一嘮,就把其他村子的人也吸引了過來。

林依在七峰村,也算出了名。

義診到了第五天,她看到了許多熟臉,原來是前兩天來看診的百姓。

那些人不看診,而是直接過來買藥包。

“紅繩子的!”

“俺要綠繩子的!”

林依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早知道還不如多蒐集點藥材。

不過村裡的人也樸實,他們喝了有效果也自願多給林依些銀兩。

畢竟和藥鋪相比,林依的藥包實在太便宜了。

最讓林依意外的是那位一臉憨厚的男子,直接當著眾人的面喊道:“各位鄉親,伊大夫的藥包太便宜了,至少得二兩一包,大夥說是不是?”

“是!”

“對!”

結果林依的藥包就莫名其妙的被那位男子賣到了二兩一包。

是不是該給他點提成啊?

林依有些蒙圈。

不過緊接著男子遞來一錠銀子。

“伊大夫,您的藥真不錯,沒想到小小年紀,竟然醫術如此高明,能給我十包嗎?”

蔡玉轉手將銀子放到錢袋內,小心地攥在懷中。

這是她見過最大的銀錠。

蔡越猶豫片刻,遞上了十包藥包。

只剩下林依在風中凌亂。

那錠銀子少說也有五十兩吧!

男子臨走時還語重心長地說道:“伊大夫,只要為人正直,心地善良,面相不會影響別人對他的認可。”

“……”

林依乾笑幾聲,不知如何作答。

原來在別人眼中,自己面相醜陋…

頓時她十分委屈,自己不想露臉,都沒敢摘下灰巾喝水。

應該做個傷疤貼在臉上,省得委屈自己!

不過這些村民也讓林依感到了民風樸實,不禁覺得自己也能融入古人的生活。

終於到了義診最後一天。

今日的她最輕鬆,因為幾乎沒什麼人來看病,都是來討方子的。

前日她買不到藥,便直接寫了很多方子。

古代沒有印表機,只能一張張手寫。

可惜蔡越和蔡玉都不會寫字。

其實方子的內容很少,就那麼幾味藥,但林依不擅長寫毛筆字。

坐姿不對,握筆姿勢更加不好。

別人寫兩張紙的功夫,她頂多寫一張。

不過她的確寫得十分用心。

村民們識字的人也不多,也沒有人吐槽她的醜字。

林依摘下面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水。

總算結束了!

剛才那位大爺是她義診的最後一人,不過她知道大爺也只是想來買藥包。

可惜自己真的沒精力配置藥包了,而且寫好的方子也早已分發完了。

看著蔡越蔡玉嫻熟的幫自己收拾,林依掂了掂一旁的錢袋。

五穀豐登,四海無敵啊!

她開心地拉著兩人說道:“走,我們去買東西啦!”

“伊姐姐,你為何要戴灰巾呢?”

林依摸了摸蔡玉的腦袋。

“姐姐容易咳嗽,所以喜歡戴塊灰巾阻擋灰塵。”

“哦……”

蔡玉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蔡越一臉狐疑,村裡的石子路並沒有什麼塵土,也很少有馬匹路過。

哪裡來的灰呢?

林依帶著蔡越蔡玉跑了好幾趟鎮上的商鋪。

沒想到鎮上的鋪子滿是年味。

許多鋪子都寫著何時關店,何時開店。

古人的年假好長,有些鋪子已經關門。

“蔡越,這家鋪子賣什麼的啊?”

眼前的李家鋪寫著九月初三打烊,昭明三十一年一月初五開業。

這假期放得真讓人摸不著頭腦。

蔡越搖搖頭。

“我也不知道這裡賣什麼,和玉兒十月份才來到此地。”

林依拍了拍腦袋。

自己十月份回到古代,現在也不過十一月底,這兩個小孩也來了沒多久。

她掃了一眼這條商業街,其實初來板渚時,她就逛到過這一代。

只因不熟悉,便沒往這裡走。

這裡也有幾家客棧。

幾人邊逛邊買,可惜人力有限,購置了一些年貨立馬送回去。

再逛,再買。

雖然有些累,但果然自己賺錢自己花的感覺最好。

“伊姐姐,我想買個花燈。”

林依看到有一輛手推車,掛著滿滿當當的燈籠。

還怪好看的。

“蔡玉,喜歡哪個燈籠?”

“這個。”

蔡玉指了指一個兔子形狀的燈籠。

兩隻長長的耳朵惟妙惟肖。

“店家,這個多少錢?”

“五兩銀子。”

“好,店家,這個要了。”

林依去摸荷包,發覺腰間的荷包沒了。

靠!

這該死的男裝!

為什麼男裝的設計是將荷包掛在腰間呢?

林依欲哭無淚,雖說不是所有家當,但也有好多錢呢。

是丟了還是被偷了?

蔡越發覺林依的腰間空空如也,知道荷包沒了。

“伊姐姐,要不我們去剛才的鋪子問問看?”

林依放下兔子花燈,看到蔡玉依依不捨的小眼神,心都碎了。

“蔡玉,姐姐還有錢,我們回去取了再來買。好不好?”

蔡玉剛想點頭,但還是又搖了搖頭。

五兩銀子不是小錢。

林依自然看得出她的心思,雖然自己也要為生計發愁,但這個錢,她肯定花得起。

幾人一路往剛才的鋪子尋去,並沒有發現荷包。

而且那間鋪子也已經關了門。

林依嘆了口氣。

她覺得大機率是被偷了,因為她很少掉東西。

更何況荷包那麼重,掉落多少會有所察覺。

只是,到底是什麼人偷的呢?

被自己抓到,一定把他打個半死!

此時走過來一位男子。

“這位…公子,可是你的荷包?”

林依抬頭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子。

比自己高半頭,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

雖然光線昏暗,但也看得出男子五官十分清秀。

林依接過荷包,趕忙拱手行了一禮。

“多謝這位公子。你怎麼知道這是我的荷包呢?”

“剛才在下正巧路過,剛撿起荷包,便見到…公子離開了此地,不知去了哪裡。”

林依哦了一聲,低下了頭。

她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自己走得並不快,因為蔡越和蔡玉是小孩子,步子肯定不會很大。

男子撿起肯定可以馬上還給自己呀!

“公子,你是在哪裡撿到的?”

男子微微一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林依想想又覺得有些失禮,人家把荷包給自己,其他事情何必再多問呢。

她尷尬地笑道:“公子,我沒什麼意思。就是覺得自己太不小心了,東西掉了都沒感覺。謝謝你哦。”

男子也微微勾起嘴角。

剛才的聲音清脆好聽,又暴露了她的女子身份。

男子自不說破,因為他早就知道林依是女子。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林依又道了聲謝,隨即帶著蔡越和蔡玉去買花燈。

小推車前燈火通明,她開啟荷包時發現袋子上有幾點深色汙漬。

雖然汙漬已經乾涸,她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放在鼻尖一聞,果然散發著淡淡的血腥味。

林依愣愣地盯著手裡的荷包,難以想象它經歷了什麼。

莫非是剛才的男子幫自己抓住盜賊搶回來的?

她又搖了搖頭,見義勇為之事,告訴自己便是,沒有隱瞞的理由。

不過反正也不會再見到那位男子,世上的未解之謎多得去了,何必想這麼多。

“伊姐姐,怎麼了?”

蔡玉抱著玉兔花燈,一臉歡快。

“沒什麼,走,我們回家。”

而剛才的男子,依舊在不遠處看著林依。

林依拿起荷包放在鼻尖嗅聞的一幕也落入他的眼中。

既然是位大夫,估計能分辨出那些血漬。

男子嘆了口氣。

這個荷包的確是他從小偷手中搶回來的。

可惜他不小心殺死了小偷。

他,不喜歡殺人。

只是小偷拿著匕首向他刺來,他完全是為了自保反手殺了小偷。

男子見林依消失在道路的盡頭,也轉身離去。

林依回去後,立馬和孩子們一起搗鼓年貨。

等陳木蘭回到家時,看到米缸內的稻米添得滿滿當當,一旁還堆了三塊醃豬腿,還有很多蔬菜。

這是?

她趕忙去找蔡越。

“阿越,柴房裡是怎麼回事?”

“舅母,那些是伊姐姐買的年貨,說要給我們好好過個年。”

陳木蘭愣在原地,那些東西少說也有一百兩銀子,怎麼能讓人家破費!

“伊小姐,你怎麼買了這麼多東西,這錢不能讓你出。我這裡不多,就幾十兩,你先拿著用。”

林依搖搖頭,輕笑一聲。

“木蘭姐,你覺得我會收嗎?”

陳木蘭攥著荷包,一下子說不出話。

伊小姐的眼神如此堅定,彷彿只要是她認定的事,肯定不會妥協。

她到底是怎麼樣的女子?

為何要來京城?

陳木蘭也不和林依說什麼,她沒什麼東西可以回饋,連夜做了一件羊皮裘衣。

第二天一早,天剛亮,陳木蘭就來到林依的房間。

林依也起得很早,終於到了準備南下的日子。

“天涼了,縫縫補補給你做了件披風,你也別嫌棄。”

陳木蘭把手中的披風小心翼翼地遞了過去,雖然她覺得林依的衣裳樸實無華,但又覺得她不太像普通百姓。

林依接過羊皮裘衣,感動得熱淚盈眶。

其實對她而言,此時的天氣已經算很冷了,不過自己確實沒有禦寒的衣服。

手中的皮衣雖然色澤陳舊,也不是完整的羊皮,但陳木蘭卻縫得十分細緻,介面處沒有一點縫隙。

“木蘭姐,謝謝你,這衣裳我就收下了。要不是你們收留我,我也不能賣藥賺到錢。也就給你們買了一點年貨,沒什麼可以給你們的。”

兩人又嘮了會嗑,林依和她約定,日後若是再來京城,一定來看他們。

待陳木蘭轉身去叫蔡越蔡玉時,林依在枕頭下塞了一百兩銀子,就匆匆往碼頭趕去。

到了碼頭,看到各式各樣的船隻,林依瞬間犯了難。

這裡哪有什麼客輪,都是貨船。

岸邊到處是熙熙攘攘的對話聲。

大體都是搭船需要多少銀子的討價還價聲。

對林依而言,搭船簡直就是開盲盒,不僅要和船家討價還價,還要擔心對方是不是壞人。

好不容易看到一艘普通的烏篷船。

林依探頭探腦地看向船上的貨物,似乎是一船棉花。

她眼珠攢動趕忙跳上船頭。

“大哥大姐,我可以跟你們的船南下嗎?”

船上有一對中年夫妻,男子愣愣地盯著林依,一臉老實巴交的樣子。

女人坐在船艙內,一臉和善地打量著林依。

千萬別是壞人!

林依心中禱告了幾遍。

男子扶了扶頭上的帽子,又打量了林依一眼。

身材矮小帶著面巾,聲音還這麼清脆,彷彿像個還未成年的少年。

這個時候已是十一月底,估計都是趕著回家過年的遊子。

“這位公子,稍你一程可以,只是我們行到山陽就不往南邊去了。你要是想去南邊,要不去找其他船隻?或者到了山陽再換其他船吧?”

林依立馬從懷裡掏出一張地圖。

山陽,也有一大半路程了。

這大哥聽起來也不在乎自己的船費,應該不是壞人吧。

反正來到這古代哪裡都沒去過,不如去這山陽看看。

“大哥,我先搭你們的船去山陽,不知道要多少銀兩?”

男子看了眼船艙內的妻子一眼,猶豫了片刻。

妻子快要臨產,能賺點錢也不錯。

“五十兩。”

林依沉思片刻,對於五十兩搭乘費,她並沒有概念。

說貴不貴,便宜也不便宜,不過在自己能承受的範圍內。

“幾日可到山陽?”

“十日。”

林依又看了一眼烏篷船,有木板相隔,也有兩個小馬桶,雖然簡陋,但也能將就。

“行,我先預付您一半?”

男子擺了擺手,心想這位小生倒也有趣。

“不用,公子到了山陽再結帳吧。”

“好。”

林依放下行囊,往船艙走了幾步。

船伕的妻子從船艙內拿出一個小凳子。

“公子,給。”

林依接過小凳子,沒想到普普通通的小凳子上還安裝了雕花牛腿。

好精緻!

她坐小凳上看向碼頭的人群。

此時的碼頭和十幾天前的景象完全不同,彷彿跨越了兩個紀元。

一個是盛世,一個是哀世。

船伕收起鐵錨,準備開船。

剛行駛出碼頭,林依就看見陳木蘭帶著蔡越蔡玉跑來。

看那氣喘吁吁的樣子,就知道他們跑了有多快!

他們在岸邊不停地揮著手,兩個孩子嘴裡叫喊著“伊姐姐,下次來京城一定要過來!”

林依眼眶溼潤,那兩個小屁孩跑那麼快乾嘛,也不怕摔跤。

陳木蘭今日特地和大戶主人請了假,打算給林依做頓好吃的,沒想到做完飯就看到林依已經不在。

真是歸心似箭!

她收拾床塌時,看到枕頭下的銀兩,實在覺得過意不去,便趕忙拉著兩個孩子往碼頭趕去。

“知道啦,我一定去!”

林依也大聲回應。

船越駛越遠,岸邊的三人還在揮手。

林依眼淚簌簌地流了下來,船上的大姐遞來一塊手絹。

“你是位姑娘吧?”

林依這才注意到眼前的大姐身懷六甲,看樣子不久就要臨盆。

她擦了擦眼淚哽咽道:“出門在外,男裝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