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景濁手裡也拿到了那厚厚一沓邸報,天門榜上沒有陸青城,可能是因為她百多年沒有音訊的緣故。至於中土榜首,也不過就是在拉仇恨罷了,估計不是魚雁樓不願遮掩,是八月十五夜裡囂張跋扈了一次之後,魚雁樓沒法兒不把他放在榜單之上。

天門榜上,姬聞鯨與龍丘晾同列第四,天下第五人,劉景濁也未曾聽說過,是個叫做公羊寶文的人。排名第六的,是葬劍城主。第七是離洲掛壁樓主。第八是閒都王朝妖帝金鵬。

其實這榜單之上,很多人都沒被列進去,戰力應該不會差過掛壁樓主的。劉小北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棲客山喬山長,楊老漢,這些個自己熟悉的人裡,戰力不差的就不在少數。拒妖島那七姓合道,更是無一人上榜。還有偌大玉竹洲,無人登臨九洲天門榜。

如今這份榜單,排名許是有些爭議,但上榜之人,毫無爭議。九洲天門榜,最低也是合道戰力,九洲青雲榜更是不取登樓之下。

姚大宗主終於是圓了夢,成了他人口中的天之驕子。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再翻閱了其餘幾洲榜單,各洲青雲榜上都是兩百歲下,境界最低都是真境巔峰。天門榜則是一些老登樓,卡的很死,不登樓不上榜,至少多一半劉景濁都沒聽過。那都是躲在暗處苟活的九洲登樓,如今這份榜單,算是魚雁樓給他們盡數拎到人前,再想跑,可就沒機會了。

一旁有個同樣拿著邸報的修士咋舌道:「好傢伙,原來天底下這麼些個登樓修士呢?光是上榜的登樓以及合道,加起來就有一百一十人啊!」

是的。共計二十榜,每榜十人,攏共就有二百人上榜,除卻各洲青雲榜無登樓,其餘各洲天門榜以及天下兩榜,十一榜一百一十人,百登樓十合道。

魚雁樓這場陽謀,很好,我很喜歡。只說中土從哪兒冒出來的登樓境界?不就是躲在十萬大山修煉的那些個?

看起來好像人很多,可偌大九洲,有多少凡人又有多少煉氣士?即便是千萬裡挑一,也足夠找出來兩百人了。

收起邸報,劉景濁又去買了一壺酒,挎著柴刀就出了這處渡口。

此時裝束,草鞋胡茬兒,不修邊幅,挎著柴刀,只是個兩氣歸元的武林中人。

一年一晃神兒的功夫就過去了,好像上一刻還在籌備開山,一轉眼就已經又是一年九月初三了。

出去渡口至,若是往東,直取璃月渡口,過海去往青鸞洲即可。若是往南,三萬裡外,便是瘦篙洲那座金鼎宮。

劉景濁其實一直不太明白,獨野莧為什麼會有個殺盡天下采花賊的宏願,當初在飄搖城,幸虧跑得快,要不然給那仙器炸上一炸,估計想拼起來就難了。

劉景濁取出一枚半兩錢,自言自語道:「丟擲有字的一面,就去金鼎宮。」

半兩錢被高高拋起,劉景濁沒有伸手去接,等到那枚錢幣掉在地上這才低頭看去。

光面朝上。

劉景濁嘆息一聲,將那半兩錢撿了起來,自言自語道:「那便直往東去。」

一趟瘦篙洲,終究沒能找到小菜花。那去處唯有一個了,青鸞洲姬家。

一艘渡船折返回了中土,有個獨臂背劍的年輕人與個差不多年齡的年輕人,一塊兒落在了高車渡口,他們要自此往南,看看事先選好的幾個地方之後,翻過大雪山,過星宿海然後返回景煬王朝,巢木矩要去看一看青椋山,還得帶上如今住在攔野臺的三個年輕人。

船上還有潭塗跟蘇崮,這位只上過一次青椋山的牒譜修士,要回去祖師大殿上香,說他要認祖歸宗一番。

其實就是在神鹿洲待不住了,回來看看而已。他還帶了個山主交代的事兒,要是白小豆願意去往棲客山,那他就

得把那位大小姐親自送到白鹿城,再由龍丘棠溪安排。

不過估計那丫頭是不會去棲客山讀書的,隔著千萬里路,來回一趟就得長兩歲,聽說白小豆還是個戀家的人。

今日九月初三,是劉景濁生辰,其實大家都知道。因為開山之時,就選在九月初三。

潭塗拿著那份新鮮出爐的榜單,看得津津有味。Z.br>

中土青雲榜首,這還差不多,此前就覺得魚雁樓忒不夠意思,居然不把公子放在榜上。

排名第二的煉虛修士,湫栳山丘儂,潭塗知道湫栳山是死對頭。

景煬王朝春官、冬官皆在榜上。

潭塗咧嘴一笑,「顧劍仙也在啊!」

當然是中土天門榜。

「只是怎麼哪個榜上都沒有文佳掌律?」

蘇崮想了想,輕聲道:「估計是因為陳掌律是瘦篙洲人,人在中土,不好分吧。」

還真就是這個原因。

還有一些是卡在中間不上不下的人,也未能上榜。青雲榜要求兩百歲之下,天門榜至少也得是登樓,那些個過了兩百歲卻未破境煉虛的,自然「兩不沾」,就如同蔡真珠、楚劍雲。

潭塗轉頭看了看高車國方向,詢問道:「三處選址,是不是都在南邊?」

蘇崮點了點頭,「都比較靠近十萬大山的。」

潭塗輕聲道:「三條腿沒帶他那頭黑毛驢,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蘇崮神色古怪,笑道:「大概是不會吧。」

在一塊兒時天天罵,分開之後,最擔心的還不是她?

年輕人的感情啊!就是藏著掖著。

呸呸呸,我一百年老光棍,夠資格說這個?

他剛剛想拿起酒葫蘆灌下一口酒,忽然之間,渡船光陰驟停。

蘇崮皺眉轉頭,可卻聽見潭塗說了句:「三條腿沒帶他那頭毛驢,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他連忙取出畫冊,一二三甲齊出,護住了潭塗。

下一刻,他神色古怪,笑道:「大概不會吧。」

與此同時,青椋山下青泥河,下游那處草堂附近的龍神廟,走去了個年輕女子。

竇瓊蹲在青泥河畔,輕聲道:「老婆婆什麼時候走的?」

青泥河龍神楊寶芯憑空出現,答道:「你們走後的第二年,我回去見了她,她高高興興給我做了一頓好吃的,第二天早上就走了,走得很安詳。」

竇瓊沉默了片刻,輕聲道:「其實劉景濁的大道理我聽進去的不多,反倒是老婆婆的拉家常,我真聽進去了。」

那個從不用別人用過東西的嬌貴姑娘,其實是在那田間小屋裡,真正有了些許變化的。

楊寶芯笑了笑。「其實他也沒怎麼說大道理吧?畢竟在我眼裡,他做得多,說得少。」

竇瓊翻了個白眼,「我最煩的就是他這樣,自以為言傳身教,可言傳身教就不是說教嗎?太皇太后離世,他就待了一個晚上。」

楊寶芯轉過頭,「那你還來青椋山?自找不痛快?」

竇瓊一下子不曉得說什麼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來,聽說竇成要到琉璃州任職,腦子一熱就跟來了。

還沒有開口,竇瓊忽然皺起眉頭,扭頭兒看向楊寶芯,身邊這位鬼修神靈不知什麼時候,臉上已經佈滿裂紋。

竇瓊沉聲道:「怎麼回事?」

楊寶芯啊了一聲,臉上卻再無裂紋。

青椋山上,顧衣珏扭頭兒看了看東北方向,眉頭略微皺起。

陳文佳瞬身落地,沉聲道:「怎麼會是今天?」

顧衣珏緩緩舒展眉頭,輕

聲道:「鬼曉得。」

他轉過身,重重抱拳,沉聲道:「煩勞陳掌律看好咱們青椋山。」

有個手提長槍的少年人瞬身到此,冷聲道:「不要多說,我要一起去,最起碼濟水一趟,我要去。」

顧衣珏一笑,「行吧,但要等一等。」

他一個瞬身過去,落地廣化書院門口,有個小姑娘正幫著爹孃收拾碗筷,連箱籠都還在門口,沒來得及放回去。

這是顧衣珏頭一次以原本模樣到喬青魚面前。

小姑娘也不知怎的,忽然轉頭看向顧衣珏,然後就愣在了原地。

顧衣珏笑著落座,輕聲道:「給我拌一碗麵魚兒,多放辣子。」

小姑娘站在原地無動於衷,看了顧衣珏好久,這才輕聲道:「這位大叔,咱們是不是見過啊?」

顧衣珏搖搖頭,「沒有,頭一次見。」

小姑娘哦了一聲,這才扭頭去裡邊讓孃親做吃的。

可等她端著碗出來,哪裡還有方才那人身影。桌上只有三枚銅錢,放著一張紙條,寫著四個字,我請你吃。

顧衣珏瞬身返回青椋山,拉起阿達之後,即刻化作長虹劃過天幕,往濟水方向。

今日真正為你報仇。

高車邊陲,一處深山之中,百萬大軍已經操練近一年。此時黑壓壓一片大軍,人手一隻包子,可不是吃的。

有個大髯漢子站在高臺之上,喊道:「當年浮屠洲那幫畜生支援,妖鬼十國這才敢頻繁襲擾我景煬邊境,死傷百萬人,二殿下才殺了十幾萬妖族而已,解氣嗎?」

「不解氣!」

大髯漢子大笑道:「那咱們百萬大軍,殺他千萬妖族,不成問題吧?」

濟瀆龍神今日在大野澤,她原本扮成漁女,在湖上秋漁。可不知怎的,她手一抖,漁網就這麼掉在腳下。

下一刻,濟水中游,妖氣沖天。

她苦笑一聲,瀆職之罪是在所難免了。

悠哉悠哉趕路的劉景濁,冥冥之中也察覺到了什麼。

又是一年九月三,難不成還要斬一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