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先生站起身來,靜靜俯視著他:“我沒有跟你開玩笑,你也不必威脅我,我不怕死,我早就活夠了。”

三皇子咬了咬牙根:“何至於此?這藥,不是應該取之不盡的嗎?其它的藏在哪裡?”

雲先生道:“只有這些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三皇子急了,也顧不上面子了:“今日之事,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還請雲先生不要見怪。”

雲先生沉默半晌,忽然抬起手,指著伴雲,道:“我要她死。”

三皇子毫不猶豫,大聲道:“來人哪!把她拖下去,亂棍打死!”

伴雲驚慌失措:“殿下!殿下你不是這樣說的!殿下!”

她猛然想起,又轉向雲先生:“先生,你說過伴雲如同你的家人啊!你原諒伴雲這一次好不好?求求你!求求你!奴婢再也不敢了!”

雲先生用著低柔的女聲,輕描淡寫道:“且慢。”

下人動作一停,伴雲也是面露希冀,卻聽雲先生淡聲道:“我生平最恨背叛,把她身上劃上幾十刀,倒上蜂蜜,扔去外頭,我要她萬蟻噬身,慢慢地死。”

伴雲臉色劇變,三皇子皺了皺眉,並非覺得殘忍,只是覺得麻煩。

但仍是道:“先割了她的舌頭!別讓她瞎嚷嚷,其它按雲先生說的辦!”

下人迅速把伴雲堵了嘴,拖了下去,雲先生慢慢地喝著茶,一直到三皇子忍不住要催促了,才輕聲道:“我手頭的藥,確實只餘了這麼些。”

三皇子眉頭一擰,卻忍著沒有發作,靜靜等著。

雲先生慢條斯理的續道:“我手中也確實有神異之物,取之不盡……但,現在打不開了。”

三皇子急問:“什麼意思?”

雲先生淡聲道:“你我初見之時,我憑空取藥,實則,便是自那神異藥房中取藥,但現在,我打不開了,所以手中,只餘下了我當初放在外頭那幾瓶。”

他遙遙指了指:“瞧,還有三瓶,這一瓶,能讓人冰肌玉骨,這一瓶能叫人肌膚生香,這一瓶,則是敦倫時迷惑男子,讓男子心癮難消,且完全不會察覺到異樣……很厲害是不是?就這三瓶,就足以造就一個能惑亂君心的‘寵妃’了呢,是不是?”

三皇子毫不猶豫,就把那僅餘的三瓶藥收入了袖中,一邊笑道:“放心,我來安排。今年何時選秀,就輪到咱們的美人兒上場了。”

雲先生也不阻止,續道:“但是,你想要的那種絕嗣藥,以及用在下人身上的忠心藥,全都沒了,那神異藥房,打不開了。”

三皇子也不傻,直接問他:“怎麼才能開啟?”

雲先生慢慢地道:“盛明珠。”

三皇子愕然:“盛明珠??”

“對,就是她,”雲先生道:“只要讓我見到盛明珠,我自然有法子開啟,只需要單獨相處一刻鐘就好。”

三皇子道:“為何?”

“你說呢?”雲先生輕笑一聲:“那當然是因為,這神異藥房,本來就是她送給我的啊!”

三皇子皺眉:“怎麼可能!珠珠才多大!”

“就是她。我沒必要扯這樣的謊。”雲先生輕輕笑了一聲:“她天生祥瑞,她未卜先知,她如此神異,你為什麼還把她當尋常人呢?”

他的聲音低得,宛如情人間的呢喃:“殿下啊,是前世的她,前世的她與我情深愛篤,給我這神異藥房……我們約好了,我一直在等她的轉世。”

三皇子驚愕抬頭,看著他。

雲先生本來就生得眉目穠麗,此時低頭看著他,明明年華不再,仍舊美得驚人。

他低低笑道:“她手裡的好東西,比我多得多,用藥終究是下乘,若能有別的手段,不是更好?為此,不管冒多大的風險,都是值得的,殿下說是不是?”

三皇子咬牙良久:“你,你沒有騙我?”

雲先生不緊不慢:“你能得到好處,我也能,你說了,我們在一條船上,我沒必要騙你。”

三皇子點了點頭,霍然起身,大步走了。

雲先生緩緩地放鬆了脊背,倚在了旁邊的椅子上,雙眉緊鎖。

他原名崔昀,化名雲之蹊,祖籍南京,少年時,便是名滿京城的美男子。

他擅文擅畫,擅棋擅琴,什麼都是一學便頂尖,自負天才,意氣風發,行事十分張揚。

可那時,他確實是太年少了,並不知道,沒有足夠的家世,沒有人撐腰,過於張揚,並不是什麼好事。

有一次,友人約他出遊,他卻在城外,被賊人擄走了。

那些賊人,把他當女子一樣輪番凌辱,幾日幾夜,然後剝光了扔在鬧市街頭,被家人找到的時候,他正被一群乞丐褻玩。

他沒有死,但他快要瘋了。

他並不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

之後,他的父親莫名獲罪,有人來找他,讓他去當小倌,就放過他的父親。

他去了。

他忍著那些噁心的調 教,一直到掛牌之後,才發現父親早已經死了。

他恨極了,想告官,卻被抓了回去;想逃走,亦逃不出天羅地網;他最終拉下臉,勾搭那些有斷袖之癖的客人,卻一次又一次地被耍弄。

他就像被裹挾進了一張濃稠黑暗的網,不論往哪個方向走,都逃不出去。

然後他得了髒病,又然後他快死了,被扔進了亂葬崗。

他恨極了,一步一步爬出來,快沒力氣的時候,卻有一雙繡鞋停在他面前,一個驕矜的少女聲音,似乎十分震驚地道:“這團爛泥?也是高分?”

他聽不懂……他意識昏沉,他想,他大概是要死了吧!

誰知道,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他進了明亮乾淨的房間,高床軟枕,身上病痛消了大半,他偷偷檢查過,就連那所有大夫都治不了的髒病,居然也不藥而癒了。

然後,便有一個小少女過來,一副天真活潑的樣子,說她救了他。

他看的出她的虛情假意,卻本能地覺得,她是他報仇的關鍵,於是也對她溫柔款款。

但,很快他就發現,她似乎有神奇的手段,能察知他的真心假意。

於是他每天都對自己說,她好美,她好可愛,她救了我,我愛慕她,我愛她愛到無法自拔……每天都這麼拼命對自己說,天長日久,連自己都有些分辯不清了,果然有效。

他容貌漸復,身體也漸漸恢復,一步步展露才華,又情意綿綿,迷得她神魂顛倒,步步籌謀,慢慢地,他得知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