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烈日炎炎似火燒,江雲笙卻全身發冷,直冷到骨子裡。

她被人摁住了身體,被迫跪在地上,驚恐的盯著樓下的法場,悲痛欲絕。

“江氏一族利用皇商的身份,在貢品中投毒,謀害陛下,當誅九族!”

“午時三刻已到,行刑!”

劊子手手裡的屠刀,在陽光下反射著寒光,手起刀落,法場血流成河。

“啊——!”

江雲笙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親人一個一個的慘死,她心如刀絞。

“徐硯奇,你我夫妻多年,我嘔心瀝血的打理侯府事務,我江家更是待你不薄,當年還為你填補了二百萬兩軍餉,你為何在貢品中做手腳,陷害……”

“啪!”

不等江雲笙說完,徐硯奇就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

“賤人!竟敢直呼本侯的名諱!士農工商,歷朝歷代,商人都是最卑賤的存在!”

“本侯此生最大的恥辱,就是娶了你這個商賈之女!”

“侯爺莫氣。”徐硯奇的摯愛沈若涵巧笑嫣然:

“反正江氏一族所有人已經死了,江家富可敵國的財富,都是屬於我們的了!”

沈若涵原本是徐硯奇的小妾,以前天天伏低做小討好江雲笙,如今多年的夙願達成,她興高采烈的說出這番話,就像壓在心口的濁氣忽然消散了一般。

“太好了,本侯等這一天,等得太久了!”徐硯奇的聲音掩飾不住興奮:

“江家人謀害陛下,已然伏誅,江雲笙身為江家嫡女,當以謀反罪論處!”

“來人!把江雲笙綁起來,凌、遲、處、死!”

一字一句,如同夾雜著冰碴,凍得江雲笙遍體生寒。

她怎麼也沒想到,她想要相守一生的丈夫,不僅害死她所有的親人,還要處死她!

而且還是最殘忍的凌遲之刑!

尖銳的匕首劃破江雲笙的皮肉,一刀又一刀,疼得她臉色蒼白。

離死神越來越近,江雲笙眼底燃燒著滔天的怒火,死死的瞪著面前的兩個人,恨不得將他們剝皮拆骨!

“徐硯奇!沈若涵!我江家五百七十八口,在地獄的每一層等著你們!”

如果她沒有嫁給徐硯奇,江家也不會遭此橫禍!

江雲笙只恨自己勢單力孤,沒有能力手刃此人,為父母親人報仇雪恨!

“居然敢瞪本侯!還敢詛咒本侯!”

“來人,把她的眼珠子剜掉!舌頭拔掉!”

眼睛傳來一陣刺痛,江雲笙眼前一片黑暗,法場上屍體堆積如山、血流成河的畫面,不停的在她腦海中迴盪,讓她心如刀絞。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緊接著是一道尖細的嗓音:

“陛下有旨,赦免江雲笙!”

徐硯奇:“德公公,江雲笙被判了凌遲之刑,如今,已經行刑一半了。”

就算放了她,她也活不了。

“放肆!這是皇上下的最後一道聖旨了,徐侯爺是要抗旨嗎?”

“最後一道聖旨?難道陛下已經??”

“轟——!”

喪龍鍾敲響了。

“陛下、駕崩了!”

“陛下……”

江雲笙心裡一驚,當今陛下蕭明策,雖然性子性情冷戾,但他治國有方,愛民如子,竟然就這麼英年早逝了?!

回想前幾日,江雲笙去御前為江家申冤,陛下已經身中劇毒,仍拖著病弱的身體召見她,並告訴她:

“雲笙,朕相信貢品有毒一事,與江家無關,再給朕一些時日,朕必會讓江家沉冤昭雪。”

“雲笙,相信朕。”

江雲笙沒等到陛下為江家沉冤昭雪,卻等到了陛下駕崩的噩耗。

殷紅的血液,在江雲笙身旁,蜿蜒成一條紅色的小河,她的意識漸漸渙散。

……

“雲笙,雲笙……”

眼前一片漆黑,江雲笙腦袋一片眩暈,她睜開眼睛之後,就看到徐硯奇正朝她緩步走來。

眼珠子不是被剜掉了嗎?

她怎麼還能看見?

不等江雲笙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就聽徐硯奇繼續說道:

“母親,雲笙,我從邊關回來了,你們都還好嗎?”

邊關,回京?

這不是兩年前發生的事情嗎?

江雲笙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站在永毅侯府門口,侯府眾人如同前世一般,都站在烈日下,等待徐硯奇回府。

三年前,徐硯奇與江雲笙大婚當日,便奉旨出征,抵禦北狄。

江雲笙一直守寡,侯府衰落,入不敷出,而且旁支眾多,都碌碌無為,是她拿嫁妝撐起了這個家。

好不容易盼到徐硯奇回府,以為終於熬出頭了。

他卻帶著摯愛回京,給了江雲笙致命一擊。

跟徐硯奇對視一眼之後,江雲笙緊緊的捏著帕子,低下頭,將眼底的仇恨隱藏。

前世江家滿門抄斬的畫面,彷彿歷歷在目。

那滿地的屍體,數百口的人命,無一不在訴說著自己的冤屈,讓江雲笙替他們報仇雪恨!

江雲笙心如刀割,恨不得將徐硯奇千刀萬剮!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平復了自己的心情,朝徐硯奇福身行禮:“妾身見過侯爺。”

江雲笙一襲月白色墜地長裙,姿態謙恭優雅,五官精緻的小臉帶著病態的蒼白,格外惹人憐惜。

徐硯奇猛的一怔,她比三年前,愈發清麗脫俗了,忍不住問道:

“雲笙,你怎麼了?可是身體不舒服?”

江雲笙淡淡的說道:“許是在烈日下站得久了,有些眩暈,沒什麼大礙。”

說完這句話,江雲笙就安靜的站在一旁,不再開口說話。

以前,江雲笙滿心滿眼都是徐硯奇,恨不得把這世間最好的一切都捧給他。

如今,卻是這麼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眼神中還帶著若有似無的敵意,這讓徐硯奇心裡頗為不適。

他當年為了救江雲笙,差點一命嗚呼。

江雲笙見到他這個救命恩人,難道不應該感恩戴德、驚喜萬分嗎?

為何這般淡漠?

見徐硯奇的目光一直落在江雲笙身上,站在徐硯奇身邊的粉衣女子有些不滿,她挽住徐硯奇的胳膊,嬌滴滴的喚了一聲:

“硯哥哥~”

還故意朝江雲笙投去一個挑釁的目光。

奈何江雲笙絲毫不為所動,女子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鬱悶無比。

江雲笙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後說道:

“侯爺和這位姑娘舟車勞頓,一定累壞了,趕緊進府吧。”

片刻之後,眾人在徐府花廳落座。

徐硯奇忽然抓住身旁女子的手說道:“母親,雲笙,若涵於我有救命之恩,我想……想納她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