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景明之女黃子欣?”

聽到高力士說的來龍去脈,趙鈺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那吳大夫還和你說了什麼?”

吳大夫是指吳逸之,他被趙鈺封為銀青光祿大夫,此後又封為翰林院學士,入宮講解百家經義。

“吳大夫還說,陛下金口玉言,想來會記得的。”

說到這裡,高力士望向趙鈺的目光中帶了一些好奇。

他不和張指揮使、王學士那般,在清州城時便跟著陛下了,對於那時的事情,如果說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

趙鈺抬手揉了揉眉心,思索片刻後,方淡淡道:

“讓人去翰林院,把王先生叫到文華殿偏殿,就說朕有些經義上的問題,想請王學士指點。”

“喏。”

高力士懸著的心稍稍放了下來,轉身就準備出門。

就在他的左腳剛跨過宮門門檻的時候,趙鈺冷不防出聲。

“你收了那吳大夫多少銀兩?”

聽到趙鈺平淡的語氣,高力士瞬間就猶如被施了定身法般,那左腳抬在空中是一動不敢動。

“回陛下的話,五,五千兩白銀。”

高力士吞吞吐吐地說道。

“哼,這太和王倒是挺捨得在你身上下本錢,”趙鈺冷哼一聲,看著高力士那頗有些滑稽的樣子,揮了揮手,“把朕的話傳到翰林院後,讓張都指揮使帶著禁衛去文華殿守著,然後自己去慎刑司領二十棍,把一半白銀封入內庫,聽清楚了?”

這些太監,哪怕是名垂青史如高力士,也是一個個膽肥的緊,誰的銀子都敢收,是需要時不時敲打一番。

“奴婢聽清楚了。”

高力士聽到這話,頓時鬆了口氣。

對於《葵花寶典》小成的他而言,哪怕是實打實的二十棍,也能夠輕鬆扛下,更別說慎刑司那幫人會看在自己是陛下心腹,下手時會輕上許多。

而陛下這般處置,從側面也說明陛下只是想懲戒自己一番而已。

但是,自己絕對不能犯第二次這樣的錯誤了。

還不是自己年輕,以至於被那白花花的銀子迷花了眼……

在去翰林院的路上,高力士心中這樣不斷告誡著自己。

“臣王樸,參見陛下。”

文華殿中,王樸向著御座上的趙鈺拜了兩拜。

“學士免禮,來人,給學士賜座,賜茶!”

很快,一張椅子被放到了王樸身後,一杯御茶,也送到了他的手中。

“微臣謝陛下。”

王樸謝恩後,方半個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趙鈺見王樸落座,方才抬手拍了拍。

接著,王樸便看到,走路有些彆扭的高力士朝自己一禮後,領著宮女侍衛們出了宮門,站到外面的走廊中。

王樸的眉毛微微皺了起來。

方才進殿時,他便看到張繡親自領著禁衛們站到了文華殿外,如今又讓高公公帶著宮女侍衛們站得遠遠的,看來陛下確有要事和自己說。

果然,文華殿宮門關閉後,他便聽到趙鈺說道:

“先生,那高力士可是給朕找了件不大不小的麻煩,只是事關天家顏面,所以只能這般向先生問計了。”

隨後,趙鈺便把來龍去脈和王樸說了一遍。

“敢問先生,這黃景明之女,真能入宮否?”

王樸將茶盞放到一旁的方桌上,起身拱手道:

“陛下之慮,微臣心中已知。在微臣之意,既然太和王讓吳大夫透過高公公提及此事,那陛下將其女納入宮中也無不可,其因有三。”

“哦?請先生教朕。”

趙鈺眼中露出好奇之色來。

王樸口中的三點,他大概能想出兩點來,但這第三點,他卻是想不出來。

“其一,此乃陛下先前答應之事。如今若是反悔,不僅會刺激太和王一派,更會損害陛下信譽。”

趙鈺點點頭。

這個他明白,身為皇帝,就要一言九鼎、金口玉言嘛。

不講信用,動不動就反悔的皇帝,誰敢跟著你幹吶。

“其二,太和王離京在即,他此時選擇把女兒嫁入皇宮,也是為了想要安陛下的心。至少在他領兵對抗晉國的時間內,他不會做出任何違逆之事來。”

這一點,倒和他想的一樣。

趙鈺心中想到。

“其三,太和王之女入宮,可以吸引一部分太后娘娘的注意力,陛下可以藉此探明太后娘娘的真實意圖。”

王樸此言一出,趙鈺眼神頓時一亮。

是啊,他怎麼沒想到呢?

自從自己登基後,宣德太后便再也沒有其他動作,這讓趙鈺心中頗為生疑。

畢竟,那位對自己可是沒有絲毫好感,在她的心中,甚至巴不得自己明天就突然駕崩。

這般人物,反而偃旗息鼓起來,這般反常舉動,由不得趙鈺不警惕。

但如果說宣德太后是更恨自己一些,還是更恨黃景明一些,那肯定是黃景明。

大行皇帝在位時的那六年,這兩位明爭暗鬥算得上是舊恨,而把自己抬到皇位上,就是新仇了。

如果黃景明之女入了宮,這仇人之女在自己眼前到處晃悠,太后娘娘怎麼會忍住不動手?

女人,尤其是喪子的女人如果瘋起來,那就沒男人什麼事了。

而只要太后那邊一動,趙鈺就可以透過蛛絲馬跡找出這一位隱藏的動機和目的。

也罷,不就是要朕犧牲色相嗎?

朕答應了就是!

趙鈺咬著牙,心中暗道。

“陛下,微臣另有一事,望奏於陛下。”

說完黃景明之女入宮一事,王樸猶豫再三,最終還是起身奏道。

趙鈺略帶好奇的問道:

“先生請講,若朕能應允,必答應之。”

這是他第一次見王樸以如此嚴肅的神情奏事。

“微臣自從入職翰林院以來,不時接到吳大夫飲宴邀請,微臣推辭不過,只得前去。席間,吳大夫隱晦提到,希望微臣投到太和王麾下,都被微臣給推了回去。只是最近這兩次,微臣見那吳大夫臉上逐漸由遺憾之色,恐怕那太和王對微臣已動了殺心。”

王樸俯身而拜,泣聲道。

“先生大才,那太和王若是眼不瞎,自然能看得到。不能為我所用者,必為我所殺。對方此舉,朕並不意外。只是,先生要棄朕而去乎?”

趙鈺的聲音中帶上了些許哀音。

雖然明白對方的忠誠度在那裡,一定不會棄自己而去,但趙鈺心中還是有些打鼓。

這萬一呢?

他就這一個能用的謀士啊!

“陛下大恩,微臣沒齒難忘,豈會棄陛下於危難之間,而投奸孽以圖榮華?臣死無大事,但怕誤了陛下的大計。”

王樸頓首再拜。

“那先生之意?”

王樸頓首泣道:“臣願以身為間,為陛下探奸邪之虛實。”

三天後,大朝會上。

趙鈺以太和王黃景明為臨江府行軍大總管,以鎮北將軍方超為副總管,發兵五萬,北上抵禦晉國大軍。

次日,宮中下詔,納太和王黃景明之女黃子欣為貴妃。

一時間,朝野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