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鵬在古文中與鳳是一個意思,莊子開篇第一句所講的‘北冥有魚,其名為鯤’,其中北冥是指看不見的星空,古人定方位,是以前南後北,左東右西,所以我們發明的指南針才叫做司南,而不是司北,因此在地球背面看不見的星空,就冠以北冥。”

“冥就是海,北冥也就是北海,莊子在這裡用了自己豐富的想象力,把朱雀七宿在地球北邊的時候,比喻成了海里的一條魚,隨著星體的運動,慢慢出現在天空變成了天上的鳳凰。”

有畫面了。

臺下的學生們,彷彿想象到了在地球的背面,有一個由群星組成的鳳凰,正圍繞著地球轉動,而地球上,有一個老頭在仰望星空,等待著這隻鳳凰出現在天上。

日新月異,斗轉星移,終於,鳳凰在天空露出真容,在宇宙中展翅翱翔。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裡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

這段話彷彿活過來一般,深深地印在了他們腦海之中。

楊鑫短短几句話,就讓他們對逍遙遊開篇這段,有了不一樣的感受。

坐在後排的邵詩秀也基本聽懂了楊鑫解釋的逍遙遊,很有趣,甚至還有很強的合理性。

把古人的浪漫幻想落到了實處,而這個實處又的的確確是中華文明發展的軌跡。

“可是,同學們,在中國第一部字辭書《爾雅》中,鯤的解釋卻是魚子,也就是說,鯤本身不過就是個魚卵或者是小魚,可莊子為什麼要用它來形容由龐大的星體組成的朱雀七宿呢?”

“我們今天學到的知識以後會變嗎?我們今天熟悉的詞語,在多年後會不會意思完全不同?又或者,我們冠以名稱的事物,真的就是它嗎?”

“這個桌子我可不可以不叫桌子,這隻粉筆能不能叫毛筆,還有祝子皋,他是人嗎?人的定義是什麼?能改嗎?當我們認為一個詞或者一個符號只能指代一個事物的時候,我們的思維是不是變得固化了?”

坐在下面的祝子皋臉一黑,其他同學也是莞爾一笑。

“今天,當我撿起一根棍子的時候,我會認為它就是一根棍子,但在我小的時候,它就是我手裡的一把寶劍、一根權杖,那麼,認知的開闊,是否也意味著思維的開闊?”

“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我們每一個人都像是野馬奔騰的遊氣,飄蕩的塵埃,靠著些許微風漂浮在空中,當我們的視角著眼於自己的時候,你會覺得自己很重要,當你站在天的高度去看眾生和自己時,會不會覺得所有人都不過是浮塵?”

“……”

“水不深,船不立……風不積,鳥難飛,各位,逍遙是需要積累的,你想要逍遙自在,就必須得先付出,當你有足夠強大的能力來左右你的人生時,才配談逍遙。”

“當然,也有人不屑,就如那蜩和學鳩笑鯤鵬幹嘛要飛上九萬里高空一樣,的確,每個人的追求都不同,沒必要人人都做鯤鵬,但選擇做蜩和學鳩,那就離逍遙相去甚遠了。”

“蜩和學鳩認為,它們飛到的高點,就是這個世界的高點,這是一種極度的自我,就像學習成績差的人可能會譏諷學習好的人,成績好有個屁用,以後還不是跟我一樣給人打工。”

靠,楊鑫,你給我等著!

祝子皋感覺楊鑫每句話都在針對他。

“網際網路時代,我們已經接觸到了網路,不難聽到有人說,90後是垮掉的一代,讀書無用論等等,他們就跟蜩和學鳩一樣,譏諷、嘲笑,以自己類比他人。”

“所以,當你選擇要做鯤鵬的時候,就要明白,那些嘲笑你,鄙視你,說你努力沒用的人,就像文中的蜩和學鳩,他們的高度決定了你跟他們永遠都不是一類人,當你積累了足夠多的精神食糧,那你就能幹翻這個蒼穹,飛到九萬里高空上的宇宙。”

“……”

在楊鑫那極具煽動力的講課中,同學們的情緒被一點點調動起來。

那些成績好的同學心中得意,他們認為自己是鯤鵬,跟班裡的差生不是一個檔次的生物,那些成績一般,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同學,則更加開心。

他們得到了認同感!

自己的努力是值得肯定的,哪怕暫時成績不行,也比不學的要強。

至於成績差又喜歡陰陽怪氣的那一批,看楊鑫就有點不爽了。

但也只敢在心裡罵罵咧咧。

不知不覺間,一節課四十分鐘過去了,當下課鈴聲響起的時候,全班沒有任何動靜,還是楊鑫停了下來,默默看向大家以及邵詩秀。

“繼續講!”

邵詩秀的話,得到了全班大多數人的認同。

他們也確實還沒聽夠楊鑫的講課。

這樣的講課方式太有意思了!

既然邵媽發話,楊鑫也繼續道,“楚之南有冥靈者,以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

“人只有百年壽命,顯然無法理解這些生物,就像現在有人告訴我們有仙人存在一樣,你說不可能,那不存在,可沒見過就是不存在嗎?那人類沒見過的東西太多了,難道都不存在嗎?”

“在這裡,莊子提出了一個觀點,也就是小大之辯,《逍遙遊》通篇下來都是在講小大之辯,但這種小大之辯不是大的就好,小的就不好,而是比較之心不可有。”

“一旦生出比較之心,也就意味著你的滿足感依賴於和他人對比,當一個外在的標準將你束縛時,就如文中的宋榮子一樣,‘舉世譽之而不加勸,舉世非之而不加沮’,世上的人們都讚譽他也不會讓他感到鼓舞,世上所有的人都誹謗他,他也並不因此就感到沮喪。”

“這句話看似境界高,但,他笑了,‘猶然笑之’四個字,說明他對這樣的心境感到得意,這一笑,他也跟蜩和學鳩無異。”

呃……

剛才還在自鳴得意的優秀學生,此刻的表情也有些不一樣了。

一個個都開始對號入座。

八班走廊處,不少學生路過時都紛紛看過來,當他們發現站在講臺上的竟然是個學生,而老師卻坐在臺下聽課時,一個個都像好奇寶寶一樣靠在欄杆上觀摩。

不多時,便將八班的欄杆給佔滿了。

“蘇鈺,你看,八班那邊好多人啊。”

商慧然剛跟蘇鈺結伴如廁,回來就看到八班那塊走廊區域站了不少人,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就在這時,已經到八班外面刺探了一下軍情的嚴濤跑了回來,他一回教室就扯著個大嗓門道,“八班那個楊鑫好牛啊,他在上面講課,他們老師在下面聽。”

楊鑫……

蘇鈺腦海中浮現出了昨天中午與她對視的那張面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