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允清心中奇怪,就见裴风皱眉召过管家问,“怎么回事?”

“裴大人,陛下因逃婚之事问责苏候,为弥补过错,苏候特请再嫁一女为殿下侧妃。陛下仁厚,念苏候年迈不易,同意了这门亲事,定侧妃于三日后嫁入王府。”

裴风了解了来龙去脉,急忙去回禀季衍之,只见马车门帘虚虚掀了一角,露出三皇子泛着暗光的锦袍,却听不见那人的半点声音。

苏允清知道,这已经是苏候此时能想到的最好方法,苏候虽为两朝元老,可盛帝继位后,有意培养自己的势力,本就对苏候忌惮颇深。

苏候膝下只有一子三女,长子又被拨职边地常年不得回京,除‘她’一个呆呆傻傻的嫡女之外,只有两个庶出的妹妹。

如今苏候主动再嫁一女为三皇子侧妃,又安分奉旨关闭府门,便已知当下局势,但若盛帝借逃婚一事继续对其打压,侯府只怕难逃此劫。

只有他能救侯府……

苏允清看向已经坐着木椅出来的季衍之,男人依旧是那副毫无情绪的面容,对新娶侧妃一事,也不过一笑置之。

一瞬间,二人目光接触,季衍之冲她招招手,清冽的嗓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玩味,“小清子,怎么不过来?”

‘小清子’摸了摸覆在脸上的面皮,暗戳戳对他竖起中指。

裴风见她过来,用鼻音冷哼一声,推着季衍之走进王府,临了对众人道:“这是殿下新收的下人,以后由她伺候殿下起居。”

苏允清没空搭理裴风,因为她自踏入府中的那一刻,心中就泛起不安,府中一应摆设极为考究,也符合风水流通之道,可她就是觉得不对劲。

直到她看见季衍之寝殿中那株十分葱郁的绿植,才发现其中关窍。

还真是……费尽心思。

她收回目光,吩咐裴风将季衍之扶到榻上躺好,裴大护卫虽然一脸不情愿,但为了自家主子,还是听话地行动。

苏允清抬抬下巴,淡定道:“把他裤子脱了。”

“什么!不行!”裴风一下挡在季衍之前面。

“可以。”三皇子竟意外地毫无反对意见。

“主子,我看她就是馋你的身子,你可不要被她的三两句话迷惑。”

苏允清看他如此痛心疾首,不咸不淡地说,“没事,你别着急,一会儿我也可以检查你的。”

闻言,裴风立即提住自己的裤腰带,“你想得美。”

本着医者仁心的态度,最后她还是成功劝裴风解开了季衍之的外衣,只是裴风看着苏允清的表情愈发提防。

季衍之的病跟她预想中的差不多,甚至还要更差一些,看着他腿上纵横交错的黑色细纹,苏允清下意识皱眉。

棘手。

非常棘手。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毒咒,恐怕还结合了巫蛊之术,看他经脉的受损程度,这毒在他胎育时就已经沾染。

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能让人丧心病狂到如此程度?

好在这么多年来,季衍之并未懈怠锻体和温补,不然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他也难救。

“殿下的腿伤前后找过数十位神医,都没能奏效,你竟然大言不惭。”见苏允清面露难色,裴风一改先前的嘲讽语态,说出的话也愈发冰冷怨怼。

他本以为苏允清能识出纸上的图案,是个真有本事的,多年来熄灭的期望终于又开始萌芽,没想到再次跌落谷底。

“谁说我不能治?”苏允清在他腿上几个大穴处按动,一线更黑的血管顺着她手指缓缓奋起流动。

“明天……”她喘了一口粗气,继续凝神,“明日晨起,就让你看到改善,只是想要彻底拔除病根,需要很长时间。”

“如果明天主子没有丝毫改善呢?”裴风在背后紧紧盯着那截游移在皮肤下的黑血,不由屏住呼吸。

“我把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给我银针!”眼看黑血已逼到脚腕,苏允清让裴风拿过早已准备好的银针。

她以祝由术为引,掐剑指念咒,手腕一抖,银针利落刺入皮肤,刺入深度和力度都需要精准把控,苏允清指尖轻捻,只见针在季衍之脚腕处转动几圈,待她再提再刺,一串黑血流进她放在下面的瓷碗中。

毒血足足放了大半碗,才被止住,季衍之的脸色也显而易见地红润了一些,只是眼下黑气仍未消散,可见他身体里的毒有多烈。

“这三天,每隔两个时辰都需要针灸一次,每七天放一次血,需四十九天后才能拔出毒根,但想完全好起来,恐怕需要两三年。”

苏允清转身,将毒血泼进那株绿植中,葱郁的绿植立即枯萎,发出‘滋啦滋啦’地腐蚀声。

“你……”裴风指着那株绿植满脸惊愕。

苏允清此前早已见惯这种求医者,他们大多都先是不信,后被她的术法折服,当即挥挥手,“这都是小意思,以后我厉害的地方……”

她话音未落,季衍之清朗的嗓音就在头顶传出,“那株绿植是父皇寻遍大盛找到的安眠解毒之物,乃父皇亲赐,价值连城,任何人不得毁伤。”

苏允清差点被一口老血憋住,盯着已经死透的绿植‘阿巴阿巴’了半天,一时失语。

她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用三十七度的体温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正当苏允清要开口时,门外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季衍之半靠在床头,揉了揉发紧的眉心,“裴风,把绿植处理了,带她下去吧。”

“是。”

裴风谨慎地用黑布罩住已经枯萎的绿植,招呼苏允清走出寝殿。

可奇怪的是,他们出去时,苏允清并未看到门外有人。

她回想季衍之寝殿的布局,悄悄推算暗门的位置,正出神,旁边的裴风突然道:“这几日府中要忙殿下娶侧妃一事,你去前厅看看缺不缺人手。”

苏允清爽快的应了,“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