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我耳邊傳來一聲悠長的嘆息。

我猛地睜開眼睛,立刻回過神來。

我發現我不是在呂大人的墳墓跟前,而是在一棟房子當中。

幻覺!一定是幻覺。

我立刻意識到了。

我想要從這房子中走出去,可是我驚訝的發現,這房子沒有門,也沒有窗。

我像是被關起來了。

我嘗試著打破牆壁,可是這牆壁不知道是什麼製造而成的,堅硬無比。

我忽然間意識到,這是幻覺,幻境中的東西都不是真實的。

就算這牆是豆腐做的,在幻境當中,我也有可能就是沒辦法打破豆腐。

於是,我開始觀察這房間。

我想要弄清楚,我到底在什麼幻境當中。

既然是幻境,那就一定有破綻。

找到破綻,就能從幻境中走出去。

我轉了一圈,發現這裡像是一間病房。

病房當中的陳設很簡單。

一張病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

牆角有洗漱的池子,牆上掛著一面鏡子。

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什麼了。

我正在打量這裡的時候,那嘆息聲又傳來了。

我吃了一驚,問道:“你是誰?”

問完之後,我驚訝的發現,我發出來的聲音,根本不是我自己的,而是另外一個陌生的聲音。

這個聲音,和剛才的嘆息聲,實在是太像了。

隨後,又是一聲嘆息傳來。

我終於發現,原來是我自己在嘆氣。

我把手放在嘴上。

我發現我的嘴在不受控制的開合。

有個聲音發出來:“你也被關進來了嗎?”

我驚訝的問道:“你是誰?你是被關在這裡的?”

那聲音呵呵笑了一聲,說道:“我被關在這裡很久了。”

我在屋子裡四處亂走,問道:“你在哪?”

那聲音淡淡的說道:“你看不見我嗎?”

這時候,我感覺有一道人影,從身後一閃而過。

我猛地扭過頭去,看見身後站著一個小孩。

換而言之,是身後的鏡子裡面,站著一個小孩。

我吃了一驚,伸手摸了摸臉。

難道這是我?

可是,鏡子中的小孩,並沒有像我一樣伸手。

我走到鏡子跟前,注視著那小孩。

那小孩也走到鏡子跟前,和我對視。

我伸出手去,嘗試著和他接觸。

然而,我們中間有一個鏡面阻隔,根本碰不到彼此。

鏡子裡面,無論是病床還是桌椅,都能反射進去。

唯獨我們兩個,彼此是不同的。

那小孩忽然衝我咧嘴一笑:“現在終於有人陪我了。”

我盯著小孩,說道:“你看起來有點面熟。”

小孩說道:“我是呂大人。”

我:“啊?”

小孩笑了笑:“我是呂大人小時候。”

我頓時恍然大悟,這小孩,確實是小號的呂大人。

只不過,他雖然看起來稚嫩,可是說話的語氣,做出來的表情,都極為成熟老道。

我一時間有些迷茫。

我不知道這幻境是誰的。

如果幻境是我的,那麼這個小孩是我想象出來的?

如果幻境是這個小孩的。那就是他把我的魂魄拉到幻境中來的?

我正要問的時候,小孩忽然衝我笑了笑,說道:“你想出去嗎?”

我點了點頭:“想。你有辦法?”

小孩嘆了口氣:“沒辦法,出不去啊。我已經被關了很多年了。”

他似乎很渴望跟人聊天,不等我問,就主動說道:“你想知道,我為什麼被關起來嗎?”

我嗯了一聲。

小孩唉聲嘆氣的說道:“我是被自己關起來的。”

他向我勾了勾手,我的身體情不自禁的向鏡子跟前走過去。

我的臉貼在鏡子上,使勁盯著他。

很快,我看見他周圍的環境發生了變化。

我看到了小孩的一生。

或者說,我看到了呂大人的一生。

呂大人從學生時代開始,就極為優秀。

他是寒門出身,對普通人有天然的同情。

而他雖然出自普通人,卻是普通人中的翹楚。

他寫過很多獲獎的作文,在裡面描述了自己的夢想,描述了理想中的完美世界。

帶著這樣的夢想,呂大人一直在努力,等參加工作之後,他一路高升。

隨著職位越來越高,他距離實現理想越來越近了。

而這時候,他的形象,始終是一個小孩。

而他做事也像是一個小孩,一腔熱血,永遠不知道疲倦。

可是漸漸地,他身邊的人多了起來。

那些人都很面熟,我看了一眼,發現是他的家人。

就是呂家村的呂家人。

這些人一直圍著他轉,不斷的在他耳邊碎碎念,不知道說些什麼。

呂大人一直眉頭緊皺,漸漸地,從小孩變成了青年。

然後,他身邊的人多了起來,多了很多諂媚的面孔。

起初的時候,呂大人很厭惡,可是看的多了,他似乎喜歡上了這種感覺。

而在這過程中,呂大人又從青年變成了中年。

再後來,呂大人變得有些宅了。

他不喜歡出門拋頭露面,只喜歡見固定的人。

他花了很多心思來佈置自己的房間,將小小的病房,變得像是宮殿一樣。

佈置來佈置去,呂大人臉上有了皺紋,有了白髮,他變成了老年人。

老年的呂大人忽然扭過頭來,衝我說道:“你看到了嗎?”

我搖了搖頭。

呂大人嘆了口氣,說道:“他們把我關起來了。把小時候的我關起來了。”

我沉默了一會,低聲說道:“小時候的你,其實是你的初心。”